仙盟总部,三垣殿前,今日竟是前所未有的奢靡辉煌。
万顷白玉铺就的广场上,灵雾氤氲成霞,七彩的流光照亮每一处角落。以金丝织就、缀满各色灵珠宝石的巨幅锦毯从殿内最高处的主位一路铺陈而下,直至广场尽头。两侧矗立着近百根盘龙玉柱,每一条龙口中所衔的并非凡俗明珠,而是不断吞吐着精纯灵气、光芒流转的稀有灵晶,将整个场地映照得如同白昼,更兼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吸一口便觉修为隐隐松动。
无数身着霓裳羽衣的仙娥手捧玉盘,其上摆放着千年灵果、万年琼浆,穿梭于宾客之间。仙乐并非由乐师演奏,而是直接引动天地法则,化作肉眼可见的七彩音符,在空中自行交织成恢弘又曼妙的旋律,缥缈回荡。
宾客皆是仙盟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身着华服,或驾驭珍禽异兽,脸上洋溢着或真或假的恭贺笑容,彼此寒暄,言语间无不围绕着今日即将正式登基、并举行双修大典的两位新老祖——凌无尘与雪清瑶。
为了这场典礼,仙盟几乎掏空了近百年积累的小半底蕴。那铺地的灵晶、奏响的道音、服侍的仙娥、乃至宾客杯中的酒液,无一不是耗费巨万之物。极尽奢华之能事,只为了向整个仙界宣告新时代的到来,以及两位新老祖无可撼动的权威与地位。
凌无尘与雪清瑶高坐于主位之上。凌无尘一身星纹皓月帝袍,头戴九龙捧珠冠,面容俊朗,威严中带着志得意满。雪清瑶则是一袭以万年冰蚕丝织就、绣着百鸟朝凤图的华丽宫装,头戴凤冠,珠翠环绕,容颜绝丽,眉眼间尽是春风得意与即将彻底掌控一切的快意。
吉时将至,司仪长老清了清嗓子,运足灵力,声音即将传遍全场:“吉时已到~!恭请凌老祖、雪老祖,登台告天,盟定三生,执掌仙盟!”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聚焦于高台之上。
就在此时——“报——!!!”
一声凄厉仓惶、夹杂着痛苦呻吟的嘶吼,如同裂帛般撕碎了这奢靡祥和的氛围!
只见一名浑身是血、道袍破碎、气息萎靡的长老,踉踉跄跄地冲破外围的灵雾屏障,重重摔在锦绣地毯上,染出一大片刺目的血红。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与血污,嘶声力竭地喊道:“不、不好了!!!外界……外界出现了三个……‘陆地神仙’的强敌!正在袭击山门!!”
“什么?!陆地神仙?三个?!”
“这怎么可能?!”全场哗然,死寂被瞬间打破,惊呼声、质疑声、杯盏落地声四起!所有宾客脸上的笑容僵住,转为震惊和难以置信。什么人敢在此时袭击仙盟?还是三位传说中的陆地神仙境?
凌无尘和雪清瑶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冻结,变得铁青无比。尤其是雪清瑶,精心描画的眉眼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指甲几乎掐入掌心。该死的!偏偏是这个时候!
凌绝霄、丹辰子、妙音仙姑这三位实际掌权的三垣殿主事者反应最快,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凌绝霄率先起身,声音沉凝,压下场中的骚乱:“诸位稍安勿躁!些许宵小,胆敢在此刻作乱,我等前去查看即可,必不令其惊扰大典!”他嘴上说得轻松,但眼神凝重无比。丹辰子拂尘一甩,冷声道:“擅闯仙盟者,格杀勿论!诸位长老,随我等前来!”
而妙音仙姑则对凌无尘和雪清瑶微微颔首:“老祖与夫人放心,必尽快平息事端,绝不误了吉时。”
话音未落,三人已化作三道流光,率先冲向山门方向。身后,数十位修为高深的长老与精锐弟子也立刻反应过来,强压震惊,纷纷御起法宝剑光,紧随其后。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庆典现场,瞬间变得气氛凝滞,只剩下脸色阴沉得几乎滴水的凌无尘和雪清瑶,以及一众面面相觑、心神不宁的宾客。
而此刻,仙盟护山大阵第二重光障之外,已是一片混乱。原本坚固无比、流光溢彩的第二重护山光障,此刻正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罩之外,三道身影如同降世灾厄,携带着令人窒息的无匹威压,发动着狂猛无比的攻击。
第一重护山阵法,在不久前甚至没有多少人反应过来,就被一道撕裂长空的漆黑刀芒如同切豆腐般瞬间劈碎,连主持阵法的长老都来不及发出预警!紧接着,便是各式各样、却同样威力骇人的攻击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炽热无比的龙息火焰凝聚成巨拳,狠狠砸在光障之上,每一次撞击都让光罩剧烈凹陷,泛起漫天涟漪,灼热的气浪甚至让阵法内的弟子都感觉头发焦卷!阴戾狂暴的黑色剑气如同活物毒蛇,专门寻找阵法节点啃噬撕裂,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还有铺天盖地的巨大冰棱、撕裂大地的尖锐石矛、扭曲空间的诡异藤蔓……种种术法信手拈来,威力却大得惊人,轰击得第二重护山大阵摇摇欲坠!
阵法之内,无数仙盟弟子面色惨白,拼了命地将自身灵力注入阵法枢纽,试图稳住防线。各级执事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声音都变了调。他们甚至看不清来袭者的具体容貌,只能看到那毁天灭地的能量洪流,以及光影中隐约可见的三道绝世身影。
令人奇怪的是,这些攻击虽然声势浩大,看似要将仙盟夷为平地,但落点却颇为巧妙。被猛烈袭击的地方多半是空旷的广场、无人的偏殿、试炼场或者药圃,真正弟子密集的居住区和核心要地反而受损较轻。而且,尽管场面惊心动魄,但真正受伤甚至殒命的弟子却极少,仿佛袭击者的主要目的并非杀戮,而是纯粹的……破坏与羞辱?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仙盟上下头痛欲裂、心惊肉跳了。甚至有人以为是魔教或者妖族倾巢而出,发动了联合袭击。
“我的绣春刀要是没注意砍伤或砍死了几个仙界弟子,师傅不会怪罪下来吧?”林青岚又是一刀劈出,百丈刀芒撕裂苍穹,将远处一座装饰用的华丽塔楼上半截直接削飞,转头问道。她此刻浑身浴火,赤红的龙鳞若隐若现,头顶一双晶莹龙角燃烧着炽烈的金红色火焰,身后龙尾摆动间带起阵阵热浪,金色的竖瞳中却闪烁着一种压抑已久、终于得以释放的畅快。
一旁的云汐双手结印,引动周天灵气,化作无数巨大的冰雹砸向下方的练武场,将那些昂贵的测力石柱和阵法砸得坑坑洼洼。她的攻击看似狂暴,落点却巧妙地避开了那些慌忙逃窜的低阶弟子,甚至偶尔还会“失手”打偏,将追得最紧的一队执法弟子逼退。她闻言轻声回道,声音温软却带着一丝狡黠:“师姐恐怕多虑了,师尊让我们随意闹他个天翻地覆,又没说不准伤人。何况……仙盟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这些弟子平日里背地里干了多少欺男霸女、夺宝杀人的勾当?你难道忘了我们几次下山游历,亲眼所见仙盟弟子是如何仗势欺人、胡作非为了?”
最后方的怜月寒,影蚀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滔天的黑色剑潮,疯狂冲击着护山大阵的核心节点,闻言发出一声冷笑,赤红的眼眸中恨意与快意交织:“哼!你们两个傻丫头,出来帮师姐报仇还瞻前顾后怕误伤?放心打!随便砸!只要别把师尊要的那些可能存在的‘古籍’砸了就行!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死了都不冤枉!今日,定要让他们仙盟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有了师姐这话,林青岚和云汐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
“那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龙吟震天,剑啸裂空,法咒轰鸣!三人的攻势瞬间再添三分狂猛暴烈!
恰在此时——“哼!何方妖孽!不知天高地厚,胆敢袭击仙盟!!”
一声怒喝如同雷霆炸响,凌绝霄、丹辰子、妙音仙姑率领着大批长老与精锐弟子,终于穿过重重阵法,出现在光障之内的高空之上,与外界肆虐的三人隔着一层摇摇欲坠的光罩遥遥相对!
强大的气息瞬间锁定外部三人。
妙音仙姑目光锐利,最先透过肆虐的能量洪流和扭曲的光影,看清了那头生龙角、浑身浴火、正在挥刀狂攻的英武女子。她先是一愣,觉得此女身形似乎有些眼熟,随即,一段深埋于记忆中的、来自遥远黑风峡的留影石画面猛地闪过脑海!
那画面中,正是一道撕裂大地、斩出深不见底峡谷的惊天刀芒!而挥刀者的身影……
妙音仙姑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失声惊骇道:“是……是你?!那个在黑风峡……一刀!!!”
她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戛然而止。光华破碎,龙炎与仙盟的奢靡庆典碰撞出一曲极不协调的狂想。
而无人知晓,一道无形的身影,已趁此混乱,悄然再次潜向了仙盟那守卫森严的万宝阁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