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蚀剑没有丝毫犹豫，带着积攒了两世的滔天恨意，精准而冷酷地刺下！
“噗嗤！”剑锋轻易地撕裂了残破的仙袍和护体灵光，深深没入凌无尘的心脏。
凌无尘身体猛地一弓，双眼瞬间瞪得滚圆，瞳孔因极致的痛苦和濒死的恐惧而剧烈收缩。“呃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冰冷的剑锋在自己心窍中搅动的触感，能感受到生命力和修为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流逝。
怜月寒俯下身，那双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他逐渐涣散的瞳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声音如同毒蛇的低语，清晰地传入他最后的意识里：
“感受到了吗？凌无尘…好好感受一下，这生命一点点被抽干，这无边黑暗逐渐吞噬一切的滋味…是不是很熟悉？是不是很绝望？”
“这就是我当年…最后的感受！”
“省下你的狡辩和求饶，去地狱里…慢慢忏悔吧！”
她手腕猛地一拧，狂暴的影蚀剑气瞬间在凌无尘体内彻底爆开！
“唔……”凌无尘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无意义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中的神采彻底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瘫软在地，气息全无。那双曾经充满野心与算计的眼睛，此刻只余下凝固的惊恐与不甘。
一代星河剑尊，仙盟新晋老祖，就此陨落！
天空仿佛也感知到了这份惨烈与肃杀，原本就阴沉的苍穹骤然响起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顷刻间便化为倾盆暴雨，冲刷着广场上的血污与狼藉，也冲刷着怜月寒脸上溅到的温热血液。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望着脚下逐渐冰冷的尸体，心中那燃烧了无数个日夜的复仇火焰，似乎随着这一剑的刺出而渐渐熄灭，但随之涌上的，并非想象中的酣畅淋漓的快意，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茫与…疲惫。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淡淡冷香的外衣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隔绝了冰冷的雨水。“感觉如何？”苏泠不知何时已无声地来到她的身后，声音平静如水，仿佛刚才发生的不是一场弑祖之仇的清算，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怜月寒身体微微一颤，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雨幕，声音有些沙哑和迷茫：“师尊…弟子…弟子此刻…不知道。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好像…空了。”
苏泠望着眼前被暴雨笼罩的残破仙盟，淡淡道：“复仇的滋味，从来如此。它无法真正填补失去的空洞，更像是一场盛大的…献祭。以仇敌的血与魂，祭奠逝去的过往，也祭奠…曾经那个因此而被改变、甚至一同死去的自己。”
她顿了顿，声音缥缈如烟：“手刃仇敌，得到的并非新生，而是一个…了结。一个让你能真正放下过去，看向未来的…句点。痛快是短暂的，虚无才是常态。但唯有经历这虚无，才能真正告别，才能…重新开始。”
怜月寒怔怔地听着，师尊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散了她心中的迷雾与空茫。是啊，复仇不是终点，而是告别。告别那个被背叛、含恨而终的陆潇，也告别那个被仇恨填满、苦苦挣扎的怜月寒。
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转身，对着苏泠，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尊点拨。”
苏泠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另一边，林青岚已经像拎小鸡一样，将昏死过去、面目全非的雪清瑶扛在了肩上。云汐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守护。师徒几人正欲离开这片是非之地，然而，以凌绝霄三人为首的所有残存仙盟高层，竟齐刷刷地移动身形，拦在了她们前方！
云汐眼神一冷，周身灵气瞬间涌动，却被苏泠抬手轻轻按住。
就在众人以为仙盟要做最后鱼死网破的挣扎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以凌绝霄三人为首，所有长老、执事，乃至还能站着的弟子，竟全部朝着苏泠四人，轰然跪倒！黑压压的一片，在暴雨中显得无比凄凉和卑微。
“前辈！四位老祖！晚辈等人绝非不知死活，敢阻拦四位去路！”凌绝霄的声音带着颤抖和绝望，重重叩首在地，溅起一片水花，“我等…我等是恳求！恳求四位老祖垂怜！守护仙盟！！”
他抬起头，脸上雨水和泪水混杂，声音嘶哑：“今日之劫，乃我仙盟自作自受，晚辈等人无话可说！凌老祖…凌无尘与雪清瑶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但…但仙盟上下数万弟子是无辜的啊！”
丹辰子也急忙叩首，老泪纵横：“如今两位新老祖一死一擒，我等高层皆已重伤，仙盟精锐折损近半，防御大阵尽毁…此事绝无可能瞒住！若消息传出，魔教与妖族必定趁虚而入，大军压境！届时…届时我人族仙盟万年基业必将毁于一旦，无数弟子将沦为刀下亡魂，人族在修仙界恐再无立足之地啊！”
“晚辈等人深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原谅！只求四位老祖看在同为人族，看在仙盟无数无辜性命的份上，暂留尊驾，主持大局！哪怕…哪怕只是挂个名号，也能震慑外界虎狼之心，为我仙盟争得一线喘息之机！”妙音仙姑亦是泣声哀求，“我等愿奉四位为仙盟至高老祖，唯命是从，绝无二心！求老祖垂怜！”
为了生存，什么杀祖之仇，什么颜面尊严，在宗门存续和无数性命面前，都已微不足道。
苏泠静静地听着，无相面具在雨水中更显冰冷神秘。半晌，她才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淡淡嘲讽的冷笑：
“呵呵…您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杀了你们的老祖，现在反倒要求仇敌来守护你们的仙盟？”
她的语气淡漠疏离，带着一种历经万载沧桑后的透彻与冷漠：“仙盟的死活，与人族的兴衰…与本尊何干？万年前，仙盟是如何对待‘异类’的，本尊可还、记忆犹新。”
她的话语如同冰水，浇灭了凌绝霄等人心中最后的希望之火，众人面色瞬间惨白如死灰，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
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妙音仙姑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声喊道：“前辈！晚辈斗胆！那万宝阁中失窃的‘蕴神盆’…若晚辈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前辈取走的吧？！”
苏泠准备离开的身影微微一顿。
妙音仙姑见状，心中猛地一紧，知道自己可能赌对了，趁自己还没有被秒杀时赶忙继续讲道：“晚辈…晚辈或许知晓那‘蕴神盆’！它绝非寻常滋养神魂的灵物那般简单！它似乎关系到…关系到某种更古老的、近乎失传的秘辛！关于…生命本源！前辈若愿留下，晚辈愿将所知一切和盘托出，仙盟所有更加珍惜的古籍秘藏，也任前辈翻阅！”
暴雨倾盆，冲刷着寂静的广场。苏泠缓缓转过身，无相面具望向跪在泥水中的妙音仙姑。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