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湖依旧静谧如镜,倒映着流云与远山;归寂森林苍翠依旧,只有林间小径被岁月打磨得更加圆润光滑。若说变化,便是那些被开垦出的良田、药圃以及牲畜棚的范围扩大了许多,阡陌纵横,灵药飘香,灵兽嬉戏,显出一派更加兴旺祥和的景象。
归寂小筑本身也略有扩建,多了两间静室和一处宽敞的露台,但整体风格依旧保持着最初的简朴与宁静,与周遭环境浑然一体。而苏泠最常待的地方,仍是那片沉渊湖畔。
只是如今的湖畔,与她这么久以来独坐垂钓时已大不相同。几个徒弟心疼师尊日复一日地枯坐,索性将这里好好修葺了一番。青石铺就的平整钓台探入湖中,一侧还搭起了小巧的凉棚,内置一方玉几和几个蒲团,可供休憩品茗。钓具也早已换成了冰蚕丝竹制成的极品货色,可谓装备精良。
最特别的,是在钓台另一侧,专门用温润的白玉砌了一个小巧的花台。花台之上,摆放的正是那株历经千年、以苏泠本命精血滋养的彼岸花。
如今的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极致纯净、深邃浩瀚的湛蓝色,花瓣晶莹剔透,仿佛由最上等的蓝晶雕琢而成,却又蕴含着磅礴的生命灵韵。其上山川河流的纹路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道韵流转,仿佛内部自成一界,孕育着无限可能。唯有最中心的花蕊处,隐约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血色脉络,象征着它与苏泠之间不可分割的血脉联系。
只待找到那传说中的“死生轮洄渊”,便可进行最后一步,尝试唤醒沉睡其中的真灵。
这千年来,得益于妙音仙姑,如今或许该称她为妙音师妹卓越的管理才能。天衍道宗如今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几乎无需苏泠操心半分。妙音也早已在数百年前,因感念苏泠的恩德与指点,正式拜入其门下,成了苏泠座下第五位亲传弟子。虽然她大多数时间仍需坐镇天衍宗处理事务,但偶尔回到归寂之地时,总能带来外界的消息,并虚心向师尊和师姐们请教。
苏泠对此自是乐见其成。徒弟们个个都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和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不再需要她时刻庇护,这比她将她们永远拘在身边更让她欣慰。而她,也得以继续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闲,专注于滋养彼岸花,以及…钓鱼。
虽然这么久以来,沉渊湖里的鱼,格外不给老祖面子,从来没钓上过。
这一日,夕阳将沉,湖面铺满碎金。苏泠看了看毫无动静的鱼漂,习惯性地摇了摇头,正准备收起鱼竿。
就在这时,她身侧不远处的空间传来一阵细微却熟悉的波动。紧接着,“嗤啦”一声轻响,空间被撕裂,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跳了出来。
“师尊~”
“苏泠姐姐!”
伴随着清脆欢快的呼喊,墨铃和雪团如同两只归巢的小雀,飞快地扑到了苏泠身边,一左一右抱住了她的手臂,亲昵地蹭着。
苏泠周身那淡漠的气息瞬间冰雪消融,她无奈地抬手,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怎么了?又无聊了?”
“师尊师尊~月寒姐姐她们都好忙,没人陪我们玩~”墨铃仰起脸,翠绿的大眼睛眨巴着,满是撒娇的意味,“陪我们玩游戏嘛~”
雪团也用力点头,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苏泠。
苏泠对这两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家伙自是没什么抵抗力,心知定是月寒她们忙得脱不开身,才让这两个小调皮来找自己。她柔声问道:“好,想玩什么?”
“嗯……”墨铃歪着头,黑色猫耳机灵地转动着,认真思考起来。和师尊玩捉迷藏?师尊神识一扫哪里都躲不了。比速度?师尊一步就能追上。那些幼稚的游戏,师尊虽然会陪着,但总觉得不够投入……
想来想去,她眼睛忽然一亮,美食是共通的!而且师尊做的点心最好吃了!
“想吃师尊做的甜点了!”墨铃咽了口口水,大声道,“好久没吃过了!”
雪团闻言,也立刻眼巴巴地看向苏泠,尾巴尖轻轻摇晃。
这么简单的要求,苏泠自然不会拒绝。她放下鱼竿,起身:“想吃什么?”
“汤圆!”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显然是早有预谋。
“好。”
片刻后,归寂小筑的厨房里飘起了熟悉的水汽和甜香。苏泠的动作依旧如行云流水,和面、调馅、搓圆…每一个步骤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糯米的清香、灵果蜜馅的甜香渐渐弥漫开来。
很快,两大碗热气腾腾、白白胖胖的汤圆就端上了桌。碗底还贴心地点缀了几粒干桂花,更添风味。
“哇!”墨铃和雪团欢呼一声,立刻拿起勺子,也顾不上烫,迫不及待地舀起一个吹了吹,就塞进嘴里。“唔…好吃~!”墨铃被烫得直吐舌头,却舍不得吐出来,含含糊糊地称赞,腮帮子鼓鼓的,像只贪食的小仓鼠。
雪团则吃得稍微文静些,但速度一点也不慢,眼睛幸福地眯成了两条缝。
苏泠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们狼吞虎咽。窗外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落,为她清丽的侧脸镀上一层暖光,平日里那双深邃冰冷的玄墨金眸,此刻也柔和得如同春水,嘴角噙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碗中升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空气中弥漫着甜香与温情。这一幕,像极了寻常人家慈爱的母亲,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享用美味的点心,平淡,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温暖与幸福。
曾经和凝霜共同幻想的岁月静好,也许就是现在这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