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晨曦微露,归寂之地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灵雾之中。
墨铃和雪团便乖巧地向苏泠道别了。她们虽然调皮爱玩,却也深知师尊喜静,若非实在无聊得紧,也不会常来打扰。况且,她们在天衍道宗也确实挂着“老祖”的名头,虽说具体事务大多交由得力弟子打理,但偶尔露个面,震慑一下宵小,或者单纯享受一下徒子徒孙们的恭敬,也是必要的。
“师尊,我们回去啦!”墨铃笑嘻嘻地拉着雪团的手,另一只手里宝贝似的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那是苏泠一大早起来新做的几样点心,让她俩带回去给几位师姐尝尝。
苏泠闻言轻轻颔首,递过食盒时,淡淡地添了一句:“路上莫要贪嘴。”墨铃吐了吐舌头,翠绿眼眸滴溜溜一转:“知道啦师尊,保证完整送达!”只是那语气,怎么听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雪团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苏泠岂会不知她俩的小心思,却也懒得点破,只是挥了挥手。
两人再次撕裂空间,身影消失不见。归寂之地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剩下苏泠一人,与湖、与花、与这方天地为伴。她走到白玉花台边,指尖轻轻拂过那湛蓝剔透的花瓣,感受着其中澎湃的生机与那缕沉睡的魂念,静立良久,方才重新拿起鱼竿,坐回湖畔。
对她而言,这样的清静,并无不好。
与此同时,天衍道宗总部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作为如今修真界名副其实的执牛耳者,天衍宗每日需处理的事务浩如烟海。虽有完善的机构和层层分权,但最终需要最高层决断的事情依旧不少。
三垣殿侧殿,如今已更名为“衍政殿”内,一场晨间例会刚刚开始。
主位之上,端坐的已不再是愁眉苦脸的怜月寒,而是换成了气质愈发沉稳雍容的妙音仙姑。她身着绣有云纹音律符文的宗主袍服,眉宇间既有上位者的威严,又保留着几分音律修行者的温婉。经过千年历练,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苏泠面前战战兢兢的仙姑,而是真正能统御一方、令人信服的天衍宗掌舵人。
而下首左右,则坐着她的几位师姐们。
怜月寒一身利落黑衣,总算摆脱了那堆让她头疼的公文,此刻正悠闲地品着灵茶,嘴角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看着妙音。林青岚依旧是那副英姿飒爽的模样,一身飞鱼服,周身那股炽热澎湃的气血之力依旧引人注目,她正拿着份玉简,是关于边境巡防队伍人员调动的,看得她直皱眉头,似乎觉得最近调动的有些太过繁琐。
云汐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气质空灵温婉,手中捧着一卷丹方古籍,偶尔抬眼听听讨论,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至于我们的墨铃和雪团,她俩则回来得晚了些,此刻正偷偷摸摸地从殿外溜进来,试图不引起注意地坐到角落的位置上去,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食盒。
“咳。”妙音轻咳一声,目光扫过墨铃和雪团,两人立刻挺直腰板,做出一副我很认真,没有迟到的样子。妙音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却也没多说,转而看向手中的一份报告。
“首先,北境苍云山脉发现一处中型灵石矿脉,与当地几个小宗门有些归属争议,执事堂已派人前去调解,这是初步方案,请师姐们过目。”妙音将一份玉简推向中间。
怜月寒看都没看,直接摆手:“这事儿妙音你定就行,打架我擅长,调解纠纷我就头疼的不行了。”
林青岚倒是拿起来扫了一眼,嘟囔道:“这有什么好争的,按规矩来呗,谁先发现谁多占点,再按出力多少分,不服的打….呃,再商量商量。”她及时把打一顿咽了回去。
云汐轻轻点头:“青岚师姐所言在理,以和为贵。”
妙音笑了笑:“我也是此意,那便按此执行。”接着又讨论了几项宗门事务,大多都是妙音提出方案,月寒和青岚表示没意见或简单补充,云汐偶尔从药理或阵法角度提点建议,流程高效顺畅。
“最后一项,”妙音神色稍正,“三日后,与南海妖族的年度贸易互市将在琉璃岛举行,此次规模较大,需一位师姐前去坐镇,以示重视,也可防范意外。”话音刚落,林青岚立刻来了精神:“我去!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正好去瞧瞧那帮海里的家伙又弄了什么新玩意儿!”
怜月寒白了她一眼:“你是想去打架还是想去互市啊?收着点脾气,别又把人家集市给掀了。”
“哎呀师姐!那次是意外!”林青岚脸一红,显然有前科。
云汐柔声的表示青岚师姐去倒也合适,只是还需几位沉稳的长老陪同为好。
妙音点头,“嗯,那便辛苦青岚师姐了。我会让外务堂李长老和戒律堂张长老陪同前往。”
大事议定,晨会的气氛轻松下来。
这时,墨铃瞅准机会,赶紧把怀里的食盒捧了上来:“师姐师姐!这是师尊让我们带给大家的点心!”食盒打开,里面是几样精致小巧、灵气盎然的糕点,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顿时,几位老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师尊做的!”怜月寒第一个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还是师尊的手艺最合胃口。”林青岚也毫不客气地抓了一块灵乳酥,塞进嘴里,含糊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总之就是很好吃。
云汐和妙音则优雅地取了一枚水晶芙蓉糕,小口品尝,眼中满是愉悦。此刻妙音的心中暖流涌动。她如今虽已成为苏泠的弟子,但也从未刁难过自己,而且自己的这几位师姐也对自己照顾有加,感受到她们的关爱感到十分珍惜。
墨铃和雪团看着师姐们吃得开心,自己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想到师尊的嘱咐,还是强忍住了,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对了,”怜月寒一边吃一边看向妙音,“妙音,关于寻找那个地方的进展如何了?师尊虽不说,但咱们都知道师尊一直惦记着呢。”
此言一出,殿内轻松的气氛稍稍收敛了几分。
妙音放下糕点,神色认真起来:“我一直命观星阁密切关注所有异常星象与空间波动,也派出了数支精英小队循着古籍记载的方位搜寻,但时空乱流变幻莫测,至今尚未有突破性进展。不过,所有搜寻都在持续进行中。”
众人点头,都知道此事急不来。
晨会结束后,各位老祖各自散去忙自己的事务。怜月寒去了演武场,美其名曰“督导”,实则手痒下场碾压弟子去了。林青岚则兴冲冲地跑去挑选跟她一起去琉璃岛互市的随行人员,摩拳擦掌。云汐也返回百草秘境,继续她的研究与授课。至于墨铃和雪团则溜达着去了灵兽园,逗弄那些新孵化的灵禽异兽。
妙音继续留在主殿,处理剩下的公务。直到日落西山,她才得以喘息,按惯例,前往观星阁听取每日的星象汇报。
观星阁位于天衍宗最高峰,直入云霄,仿佛伸手便可摘星。阁内,巨大的浑天仪缓缓运转,四周墙壁上布满了闪烁的星图,无数弟子正在忙碌地记录、演算。见到宗主亲临,值守的长老立刻上前恭敬行礼。
“今日星象可有异常?”妙音直接问道。
长老面色略显凝重,递上一份刚整理好的玉简:“回禀宗主,近三日的星象…确实颇为古怪。并非某一固定星域的异常,而是整个周天星斗的运行轨迹,都呈现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紊乱和变幻。”
“哦?”妙音接过玉简,神识沉入。
玉简中记录的数据和推演图像十分复杂,但以妙音的修为和见识,很快便看出了关键。星轨不再像往常那样有规律可循,而是变得模糊、跳跃,仿佛被无形之力干扰,短时间内轨迹变幻莫测,根本无法进行长期预测。这种紊乱并非毁灭性的,更像是一种…周期性的潮汐波动,影响着整个已知星空的稳定。
“这种紊乱从三日前开始加剧,范围极大,波及所有观测区。阁内诸位长老尝试了多种推演算法,皆无法准确把握其规律,仿佛…仿佛整个星空的基础法则都在轻微地动荡。”长老在一旁补充道,语气中带着困惑与一丝不安。
妙音的眉头渐渐蹙起,她反复查看那些数据,心中念头飞转。寻常修士或许只觉得这是罕见的天象异变,但她却瞬间联想到了师尊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地方——死生轮洄渊!
据《蕴神鉴》零星记载,那处禁忌之地位于时空法则最为混乱的边界,其现世或波动,极有可能引发大范围的星轨紊乱和时空涟漪!
难道…这持续千年未有进展的寻找,契机就应在这突如其来的星象异动之上?
妙音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那布满星辰的穹顶,仿佛要穿透无尽虚空,看到那法则混乱的源头。
“传令下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与凝重,“观星阁所有人手,暂停其他一切观测,集中所有精力,全力追踪分析此次星象异动的源头和核心规律!有任何发现,立刻直接向我汇报!”
“是!宗主!”长老虽不明所以,但见宗主如此重视,立刻领命而去。
妙音独自站在巨大的浑天仪下,仰望星空,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
千年等待,师尊所需的契机,恐怕真的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