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血殿内的肃穆与压抑,仿佛与殿外之人毫无干系。
那位被魔教众长老敬畏有加的新任教主,此刻早已远离西漠的风沙与魔教的喧嚣,出现在了一处与魔教总坛风格截然相反的天地一角。
这里并非西漠的荒芜赤地,而是一片人迹罕至、灵气盎然的世外桃源。远处青山叠翠,云雾缭绕,近处溪流潺潺,鸟语花香,与魔教那瑰丽却暗藏杀机的氛围相比,这里纯净得像一幅未经尘染的水墨画。
她静静地坐在一处光滑的青石上,眺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连绵山川,眼神空茫,带着一种与周遭生机格格不入的孤寂。
良久,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脸上那副冰冷的恶鬼面具,略一迟疑,还是缓缓将其摘了下来。
面具之下,是一张足以称得上红颜祸水的绝世容颜。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琼鼻挺翘,唇瓣丰润如花瓣,组合在一起,既有惊心动魄的明艳,又糅合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妖异的魅惑。尤其是那双粉色的眼眸,本该显得甜美可人,此刻却盛满了迷茫与一种深可见骨的疏离,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或者说,“幽蔻”,对自己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不知道为何拥有这一身深不可测的修为,甚至幽蔻这个名字,也只是潜意识里浮现出的一个模糊代号,仿佛有人曾这样温柔又缱绻地呼唤过她。
记忆是一片空白,唯有内心深处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执念在驱动着她
——她要寻找一个人。一个对她至关重要,能解开她所有谜团,让她明白“我是谁”的人。
可那人是谁?是男是女?是仙是魔?身在何方?她一概不知。她试图感知,试图捕捉冥冥中的一丝联系,却如同在浓雾中摸索,一无所获。
这种感觉,让她时常觉得自己像是被这天地凭空捏造出来的一个错误,一个无根无萍的幻影。
“唉…”
一声轻叹从她优美的唇瓣中逸出,带着无尽的怅惘与一丝自嘲。成为魔教教主?这并非她的本意。当日她浑浑噩噩出现在西漠,恰好遇上魔教内乱,几个不开眼的魔头见她形单影只又气息特殊,便想上前拿捏,结果被她体内自行运转的恐怖力量反噬,顷刻间灰飞烟灭。
魔教素来以实力为尊,她这雷霆手段瞬间镇住了所有人。那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纷纷跪地,高呼教主,将她捧上了那至高之位。
她对此毫无兴趣,甚至觉得有些吵闹。之所以默许,不过是发现成为教主后,自有人为她准备衣食住行,省去了她寻找吃食的麻烦——尽管以她的修为早已无需进食,但吃饭这个行为,似乎能让她空白的心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填充感。
什么反扑仙界、制霸妖族,在她听来如同蚊蝇嗡嗡,可笑至极。她只想跟着内心那点微弱的感应,去找到那个模糊的身影。
只是前路茫茫,该如何去找?
心中烦闷孤寂无处排遣,她手腕一翻,一支玉箫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这支玉箫长约二尺,通体呈现一种温润的暖白色,箫身隐隐有流光转动,并非凡品。箫管之上,精心雕刻着几株曼珠沙华的图样,花瓣缠绕,栩栩如生,为这支玉箫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凄艳。
她将玉箫抵在唇边,粉眸微阖,纤长的手指轻轻按动音孔。
清冽幽远的箫音缓缓流淌而出,起初如空谷流泉,渐渐转为幽咽婉转,仿佛孤雁失群,夜莺独啼。箫声在这空旷的山谷间回荡,没有具体的曲调,全是随心而发,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苍凉,仿佛在诉说着吹箫人空茫的内心与无望的追寻。
草木似乎都为之静立,飞鸟停止了鸣叫,溪流也放缓了脚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缕如泣如诉的箫音,缠绕着山风,飘向远方,也缠绕在她看似强大、实则无比孤独的灵魂深处。
她吹得专注,吹得忘我,仿佛要将所有无法言说的迷茫、困惑、以及对那未知之人的渴望,全都倾注在这箫声之中。
却不知,这蕴含着特殊道韵与力量的箫声,是否能穿透千山万水,传入那冥冥之中、与她命运紧密相连之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