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天衍宗内一处布置雅致、灵气盎然的客居洞府中。
众人围坐在一张白玉圆桌旁,目光都落在那个正埋头狼吞虎咽的小女孩身上。她吃得极快,却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惜,仿佛生怕眼前的食物会突然消失。满桌的灵禽珍馐、灵谷米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你们的意思是...在凡间赌着赌着…就遇到了这天地间万中无一的气运之子?”青岚捋了捋自己的发丝,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她与云汐刚过来,便听说了这离奇的经历。
怜月寒双手一摊,一脸“我也很意外”的表情:
“这你说谁料得到啊?我和妙音就这么巧合的碰上了。看她实在可怜,被那老畜生折磨得不成人样,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说着,她又将一盘晶莹剔透的灵果往小女孩面前推了推,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哄劝,“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不够还有。”
随即,她像是想起什么,促狭的目光转向青岚和云汐,挤眉弄眼道:“哎,别说我们了。你们俩呢?那‘大事’跟师尊禀报了吗?”
云汐闻言,脸颊微红,眼中却漾开甜蜜的笑意,轻轻点头:“嗯,师尊她同意了。”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些,带着一丝赧然,“只是,师尊也说…以后我们若无要事,最好…还是莫要频繁去归寂之地打扰她和二位师娘为好…”
这话一出,青岚和云汐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灵果,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在场几人先是一愣,随即联想到师尊与两位师娘那不同以往的亲昵状态,顿时心照不宣,露出了然又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理解,理解。”月寒嘿嘿一笑,拍了拍青岚的肩膀,“师尊老人家…呃,师尊她与师娘们情深意重,咱们做徒弟的,是该识趣点。”
谈笑间,那小女孩终于将最后一粒灵米扒拉进嘴里,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原本干瘪的小肚子此刻圆滚滚的。她放下碗筷,茫然又感激地看了看周围这些如同画中仙子般的姐姐们,似乎想起了什么,笨拙地滑下椅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小脑袋深深埋下,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
自她记事以来,从未吃过一顿饱饭,更别提如此美味、吃完浑身都暖洋洋的珍馐。巨大的感激和长期压抑的委屈交织在一起,让她只能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
“哎!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月寒离得最近,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小女孩扶起,用手帕轻轻擦去她嘴角的油渍和眼角的泪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在这里,不用跪任何人。吃饱了吗?”
小女孩怯生生地点点头,大眼睛里还噙着水光。
妙音温柔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家在哪里吗?我们或许可以送你回去。”
小女孩闻言,努力地回想,小脸皱成了一团,眼神却愈发茫然和痛苦,最终只是麻木地摇了摇头,声音细弱蚊蝇:“不,不记得了。什么都没有…”
她只记得无尽的饥饿、寒冷,还有那个可怕的老爷爷和那条让她浑身难受的虫子。之前的岁月,对她而言是一片空白,她就像一具没有意识的躯壳,麻木地活着。
云汐见状,走上前轻轻握住小女孩冰凉的手,注入一丝温和的灵力探查她的身体状况,同时向众人解释道:“恐怕是那邪蛊长期盘踞,侵蚀了她的心神与记忆根基。她年纪又太小,经历如此磨难,记不起往事也属正常。需要长时间温养,或许将来有机会恢复,但也可能…”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即便身体恢复到可以修炼,但是那段被刻意抹去、而且充满痛苦的童年记忆,恐怕在未来突破元婴心魔劫时有极大的风险...。
月寒看着小女孩那茫然无助却又带着一丝对新环境怯生生好奇的眼神,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的师妹们,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郑重:
“既然这孩子无家可归,记忆难复,那便让她留在这里吧。我们来教她!就像当年师尊教导我们一样。天衍宗,就是她的家。”
几人闻言皆是神色一正,随即纷纷点头,眼中没有任何异议,只有支持。墨铃和雪团也在一旁用力点头。
青岚眸子转了转,带着一丝调侃看向月寒:“咦?师姐今日怎的如此~嗯,‘母性’大发?一改常态,竟然对这娃娃这般上心?” 她可是记得这位大师姐平日里最是跳脱不羁,除了修炼和找师尊,对其他事大多漫不经心。
月寒被问得一愣,随即笑了笑,竟罕见地没有反驳或插科打诨。她只是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女孩枯黄却柔软的发顶,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透过眼前的孩子,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那个同样衣衫褴褛、蜷缩在角落里求生的幼童,是如何被一袭素衣、戴着无相面具的身影发现,如何被那双玄墨金眸平静地注视,然后被一只温暖的手牵起,带离了那片绝望之地。
“师尊当年,是否也是这般心情?”
一种奇妙的、带着些许酸涩又无比温暖的情绪在心间弥漫开来。
“自己竟然…也有做师傅的一天。”她在心底轻声叹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弧度。
洞府内,灵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笼罩着围在一起的众人和那个刚刚获得新生的小女孩。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余香和一种名为希望的暖意。
薪火相传,或许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