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生活相谈室的门时,雨珠正顺着门楣织成水幕。
拖把刚碰到地面就溅起水花,窗台下的积水已经漫过脚踝,漂浮着半片樱花和不知谁落下的橡皮擦。
“部长快看!”
小泉葵跪在窗台上,橘色卷发上沾着水珠,正用食指蘸着积水在玻璃上画歪歪扭扭的爱心。
“恋爱成功率监测系统显示,负值爆表啦!”
“先让它别继续漏水。”我把塑料桶塞给她,桶底在水里浮起半寸。
雾岛雪蹲在最高的那把旧椅子上,膝盖上摊着日志本,银白发丝湿成一缕缕贴在脸颊,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
【第7条降水量每增加1mm,告白失败概率上升2%】。
“这数据来源可靠吗?”我踩着水往窗边挪,裤脚立刻吸饱了水。
她抬眼时,右眼的白发滑开一瞬,露出瞳孔里的水光:
“基于小泉葵前20次失败案例建模,误差率±0.5%。”
“喂!”窗台上的橘发女生不满地回头,手里突然多了个三角饭团。
“要试试我的新型密封材料吗?辣味款,膨胀系数堪比专业防水胶。”话音未落,她就把饭团塞进天花板的裂缝里,米粒遇水立刻鼓起来,居然真的挡住了一小股水柱。
“保质期多久?”我伸手接住从另一道裂缝漏下的水。
“到我第21次告白成功为止。”她得意地比了个V,结果饭团被水流冲掉一半,赶紧又摸出一个补上。
“限量版,专为抗洪研发。”
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叶山拓撞开半掩的门,耳机线在手腕上缠成麻花:
“榎本!电闸在B1层,但楼梯间已经成瀑布了。”他话音刚落,门外就滚进来一个水球
——仔细看才发现是吉冈结,双马尾上绑着的荧光棒在水里发出幽幽绿光。
“Cosplay紧急救援套装!”她从湿透的校服里掏出件蓝色雨衣,背后缝着“防水小队”四个亮片字。
“刚改造的,能抵御三级暴雨!”
“先解决眼前的水灾。”我把雨衣丢给白鸟铃,她正抱着电子板缩在墙角,屏幕上跳出个瑟瑟发抖的小人:
(;д;)
看见雨衣时,电子板突然刷新:【谢谢】,后面跟着个撑着小伞的图标。
“我背你下去关闸。”九条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弯腰把藤堂诗往背上托,动作熟练得像在搬运实验器材。
藤堂推了推眼镜,镜片上立刻蒙上白雾:
“契约第17条只规定共食义务,没说要抗洪。”
“现在补充条款生效。”九条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咔哒”一声打着,在门框上划下一道银线。
“水位超过这里就算违约。”火苗在雨雾里抖了抖,映出他耳骨钉上的水光。
我踩水过去比对,水面刚好没过那道刻痕。雨点砸在打火机上,溅起的水花像在给这份临时契约盖章。藤堂诗的手指在九条衣领上捏出褶皱:
“违约赔偿是什么?”
“罚你陪我重吃三盘盐曲奇。”他转身踏入走廊,水波在两人脚边荡开?
“现在,抓紧了。”
“观测数据:藤堂诗心跳108次/分钟,九条飒步幅缩短5厘米。”雾岛雪从椅子上跳下来,水花溅到我裤脚。
“负重影响系数0.3,符合力学模型。”
“你能不能别报数据了?”我把她的日志本往高处举,免得被积水泡坏。
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八神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正把一个铁皮桶倒扣在地上排水,长发湿透贴在脸颊,露出耳后那枚银色耳钉。
“需要排水工吗?”
他踢开旁边的垃圾桶,森崎暗的脑袋突然从里面冒出来,素描本顶在头上当伞:
“我、我可以在这里等水退……”
“不行。”七海遥跟着走进来,渐变挑染的发尾滴着水,像把夜空揉碎了挂在发梢。
她伸手把森崎从桶里拽出来。
“画我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怕水。”
“那是白天……”他抱着素描本缩成一团,本子封面的“有害垃圾”标签被水泡得发皱。
“现在也是白天,只是乌云比较厚。”七海遥扯了扯他的刘海,露出泛红的耳根。
“况且,你的素描本该画点水灾速写了。”
我正想分配任务,天花板突然“哗啦”一声裂开道新缝,水柱直直射向雾岛雪的日志本。我下意识扑过去挡在她面前,积水瞬间浸透后背,倒像是穿了件冰马甲。
“观测者失误+1。”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抬头时,正好看见她伸手合上日志本,指尖在第7道折痕上轻轻压了压。
“与其记录失误,不如想办法出去。”我抹了把脸上的水。
“屋顶有备用出口,谁来当人形梯子?”
“我来。”叶山拓立刻蹲下身,双手交叉搭成台阶。
“快踩上来。”他耳机里不知在放什么歌,节奏透过脊背传过来,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我踩着他的膝盖爬上储物柜,推开天窗的瞬间,雨点像小石子似的砸在脸上。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吉冈结先把双马尾伸了出来,荧光棒在雨里晃成两道绿光:“萤火虫领航员先出发!”
接着是白鸟铃,她举着电子板爬上来,屏幕亮着导航箭头:
→
雾岛雪抱着日志本紧随其后,银白发丝被风吹得飘起来,像团散开的蒲公英。
“森崎,该你了。”七海遥把缩在角落的男生推过来,他的素描本已经湿透了大半,却还是紧紧抱在怀里。
我伸手拉他时,发现他正偷偷用铅笔在湿掉的纸页上画什么——是个蹲在垃圾桶里的小人,头顶飘着朵乌云。
“全员到齐?”我趴在天窗边往下看,九条飒正背着藤堂诗站在水里,积水已经漫到他胸口。
那道用打火机刻的银线早就没了踪影,他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把她先送上来。”他托着藤堂的膝盖往上举,女生的眼镜彻底起了雾,却还是死死攥着他的衣领。
等她爬进天窗,九条才抹了把脸上的水,打火机不知何时被他别在领口,在雨里闪着微光。
“契约更新:水位线下调至我的腰际。”他笑着跳上储物柜,水花溅在藤堂的校服上。
“这样就算赢了。”
藤堂推了推眼镜,没说话,却伸手替他擦掉了耳骨钉上的水珠。
屋顶的风裹着雨丝扑过来,我们排坐在倾斜的瓦片上,像一群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
小泉葵突然掏出个被泡软的饭团,掰成好几瓣递过来:“辣味堤坝纪念版,吃完就算竣工啦!”
白鸟铃咬了一小口,电子板瞬间弹出泪目颜文字:
(;´Д`)
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雾岛雪把日志本摊在膝盖上,借着远处教学楼的应急灯光写字,我凑过去看,发现她在补充:
【修正:暴雨终止于第十五分钟】。
我刚想反驳,雨势突然真的变小了。
云层裂开道缝隙,夕阳像迟到的舞台灯光,斜斜打在我们身上。
“彩虹!”吉冈结跳起来,双马尾甩出水珠,在阳光里划出小小的彩虹。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道淡淡的七色桥挂在旧校舍上空,刚好横跨过我们头顶。
“记录完毕。”我合上日志本,发现封面被水泡出朵樱花形状的印子。
森崎暗突然递来铅笔,在印子旁边画了个撑伞的小人,伞面上写着:
【可回收的青春】。
“走吧。”我站起身,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串歪歪扭扭的省略号。
九条飒不知何时又在屋顶的排水管上刻了道线,比之前的低了一厘米。
“新条款。”他对藤堂诗说,声音被风吹得很轻。
“以后洪水到这儿,就算我赢。”
藤堂的嘴角弯了弯,幅度大概0.5厘米:“批准。”
小泉葵把最后一口饭团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喊:
“那我的第21次告白,就等晴天启动!”
“晴天概率90%,建议换方案。”雾岛雪把日志本塞进怀里,银发在夕阳下泛着光。
“那就晴天。”小泉笑得灿烂,米粒粘在嘴角,像没来得及融化的星星。
我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日志本,第7道折痕被雨水浸得发软。
远处的活动室里,积水正顺着门缝往外淌,带着小泉葵饭团的辣味和樱花的清香,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
或许这场暴雨什么都没改变——问题儿童们还是照样吵闹,契约依旧写在门框上,连告白失败的概率都顽固地不肯下降。
但当我看着身边互相扯着对方头发拧水的家伙们,突然觉得雾岛雪的观测数据里,大概漏算了一样东西。
比如此刻,白鸟铃的电子板对着彩虹亮起:(≧∇≦)ノ;
叶山拓的耳机里传出跑调的《小星星》;
七海遥正帮森崎暗抚平素描本上的褶皱。
这些藏在水位线以上的东西,或许才是最该记录的观测值。
我握紧日志本,跟着他们往屋顶的楼梯口走。
风把雾岛雪的白发吹到我手背上,冰凉的触感里,竟藏着一丝春天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