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
废弃车站的月台旁，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破旧灯光提供着些许断续光照。
断续的光线中，晓轻呼一口气，将蹬了一路的自行车靠在一边。
黑暗组织的经济状况有点太过恶劣了，整个分部唯一的交通工具居然只有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
打着一顶小洋伞的菲洛懒洋洋的打了个哈切，舒展着长长的尾巴，才嘿咻一声从后座跳下。
“哈啊——到了？”
“到了...下次能不能换个交通工具，口水抹了我一身。”
“行啊，我当然没意见啦，下次你抱我出门呗～”
“......”
还是不继续说话了，感觉完全没法从这只金发幼女嘴上讨到好处。
晓闭上嘴，决定继续绷起脸不做言语，就像他在组织一样。
“啊，对了，我可是善良的好龙龙，才不想招惹组织呢，所以——不可以动手哦？”
丢下这么一句话，菲洛踏过泥水，单手叉腰，尾尖卷起鼓鼓囊囊的旅行袋，大摇大摆的走至台前。
晓跟随在这位龙娘的侧后，不发一言，只是冷眼打量着雨中站台，与台前早已等待的女人。
“呦吼，藤原少校，听说你升职咯？恭喜呀，有这么大的喜事，能不能给我这条可爱又听话的小龙多给点报酬嘛～”
娇小的龙娘好像撒娇般打着招呼，不过，那台前熟悉的，一身短裙西装黑丝高跟打扮的女人，没有一点为之所动的样子，只是淡然的踢了一脚脚边的公文箱。
“你该叫我大校或者科长——已经定好的报酬不会变，想讨价还价，就等下次吧。”
距离那次失败的任务，时过三日。
短短三日，她便以惊人的速度达成晋升。
晓心中微惊，这意味着这个女人的行径在组织中毫无阻力，反而广有人脉。
伴随晓的心理活动，女人似有所感，毫无起伏的眼神扫过晓陌生的脸，稍稍停顿。
随即偏移，连提一嘴的兴致都没有，女人全身心的投入眼前的交易，手指哒哒点在脚边公文箱上。
“五百万，要清点吗？”
“欸，那也太见外了嘛，反正花完了我再找你要就是啦——”
菲洛喜笑颜开，抱起箱子就把整个脸蹭了上去，长长的尾巴不加掩饰而显露，欢欣的啪嗒啪嗒甩动。
单单从外表，有那么一瞬真的只是一个得到心仪玩具的女孩...那样的错觉。
路灯闪烁，忽明忽暗的光线点缀着菲洛长尾，漂亮的鳞片发出金灿灿的反光。
短短的错觉一直维持到，她轻车熟路甩尾将旅行袋抛给对方为止。
“给，你要的，不过你都成科长啦，还有必要搞这些嘛，晓的队伍现在也归你管了吧？居然一个人过来，好可怜啊～”
“代理指挥罢了，那几个女孩太过依赖中神的领导与溺爱，没有了他，完全就是一团散沙，不堪大用。”
袋中间隙，隐约可见些许早被明令禁止的危险精神药物与素材。
晓亲眼看着这条恶龙晃着尾巴装进去的，单单这些违禁品就足够在场的每个人坐20多年牢，保不齐再枪毙三次。
而面前轻车熟路的样子...绝不可能是第一次。
以打击黑暗组织为初衷的组织，居然暗地里与黑暗组织勾结...
尽管在那场失败的任务中晓就意识到这件事，但当这件事真如稀松平常般发生在她眼前时，晓还是感到一阵眩惑。
比起愤怒，更多是...恶心。
过往的一切努力都被否决，明明拼尽全力战斗却最终发现毫无意义的恶心，即便知晓了这一切也无力改变的恶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给她们准备的好东西吧？不受控制自以为是的家伙，干脆就作为耗材的话——”
——寒意浸身，瞳孔微缩。
晓的灰眸紧盯女人的身影，指尖在雨水下游离，触碰刀鞘。
...拔不出来。
【我可是善良的好龙，才不想招惹组织呢，所以——不可以动手哦？】
在被施加了如此的命令后，晓没有拔刀的权利，只有旁观的自由。
“...我已经以代理指挥的名义派来这里了，附近的巡逻队伍恰好会错过她们，最近的通讯站会临时停电几分钟，对你而言已经足够了吧？”
没有否认没有辩解，女人单纯只是如同讨论物品般，轻描淡写的丢出这样的话。
那些善良可爱的少女，为了组织宣传的和平与正义奋战的少女，自己所珍视的少女，对她而言只是随手可丢的货物。
一边为了表面上的光鲜将晓抛弃，一边又在光鲜不及的阴影中肆意妄为...
晓的手指用力攥住刀柄，掌心渗血，却无法抽动分毫。
冷汗混杂雨水浸透脖颈，手腕皮下渗出点点清晰可见的诅咒银线，缠绕全身，直连心脏。
只要晓尝试发力拔刀，她的心脏就会立刻骤然停滞，顷刻抽走体内全部的力量。
虚伪的心不允许晓忤逆灾龙的意志，她就连杀死这近在咫尺仇敌的自由都不存在，只能这么旁观她们在断续阴雨中的罪行。
直到，目送她的背影离去，看着金发幼女啪啪甩着小洋伞，头顶着明显不合比例的大公文箱回身走来。
“我可要澄清一下哦，这可是你自己要来的？不要把情绪发泄在可怜又无辜的小龙身上哦？”
“...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要求，但是菲洛，你应该还记得我要做的事吧。”
压抑住胸中翻涌的情绪，晓摊开手掌，注视雨水将掌心划痕血渍冲散，冷声回应。
“唔姆唔姆，当然，报复背叛了你的组织嘛，不过你自己也知道的吧？在这里动手的话，除了让可爱的小龙少一个金主外，什么都改变不了嘛。”
“......”
组织既然能纵然她这般恶行，毫无疑问，就算她死掉，也只是换一个科长，换一个人下来作恶。
想解决这一切，只有...
“可以哦。”
幼女的小手闯入了晓的视线，搭上晓摊开的手掌。
在晓完成思考之前，菲洛就已然说出晓能够得出的结论。
“想要回到那些女孩身边保护她们，想要寻找未曾迷失本心的友人反对组织，想要以自己的理念践行正理，取代已然腐朽的组织，那样的事，只要让我开心的话，我就会帮你哦？”
她踮起脚，将小脸凑近晓的耳畔，轻声耳语。
“不过，现在嘛...你可爱的少女，是我亲自收货，还是你自己处理呀？”
是让灾龙把心爱的女孩撕成碎片，还是自己亲自摧毁自己曾珍视曾守护的一切？
金瞳微眯，唇边勾起一抹弧度，丢出如此问题的漂亮脸蛋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愉悦笑意。
连绵阴雨下，晓已能远远看到楼宇间穿行的，熟悉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