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右手上接触的,是柔软的地面。有着葱郁小草的地方,其触感足以称之为柔软。
天,是湛蓝的,白云的轮廓十分清晰,缓慢飘动的轨迹很悠然,两只结伴同行的麻雀在蓝天下轻快地掠过,沐浴着明媚阳光的它们在雀跃之中鸣叫了两声。
这种感觉很是舒适,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闭上眼睛再美美地做个美梦。
但很可惜,苹可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起身的时候,有草屑掉落,白皙的脸上,仍有此物的停留。
已经清醒的少女拍了拍袖子上沾上的草屑,在感觉到了脸上的不适后,抬起手在脸上做着轻轻拭擦的动作。
“我怎么睡着了?露诺……”
抬起因为困倦垂落的眼皮,少女的视线扑了个空,下一刻,她那灵动的乌玉一般的瞳仁闪出惊慌的彩色。
“露诺!”
“幻先生!”
“库客先生!”
她迫不及待地站起,紧接着视线从每一处角落扫过。
没有,周围没有他们。
青葱的绿色包围着她,不仅是脚下的大地是这种色彩,就连周围也是同样的颜色。
高大的灌木被修整成墙体的模样,而这些高度足有两个站着的人上下相叠的灌木墙,正以一种极其严肃与寂静的姿态将她包围在中心。
上方是晴朗的天空,耳边有麻雀轻鸣的声音,但现在苹可的感觉,却比面对那片昏暗沼泽要更加恐惧。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不,不该是这样的。
在心底被触发的冰凉本来是要席卷全身的,但很快,在苹可的否定里,这种冰冷迅速融化。
“既然大家都站在了那片光明的前方,我们应该已经到达了同一个地方才对。”
从昏睡中醒来的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慌张的自己尽量保持着清醒。
她再次确认周围的环境,最后得出结论,这个地方,她必然是要离开的。
高大的绿墙,想要翻过去,苹可实在没有这样的实力,她也不懂飞翔的魔法,更不可能飞到天上观察这些绿墙里藏着什么东西。
“对了。”
苹可打开腰上布包的纽扣,很干脆地施展起了魔法。高举的手被光芒包裹,绿色的药水凭空从掌心里涌出汇聚成绿色的水团,跟随着少女下划的动作,水团被甩飞出去,砸在了绿墙上,然而在药水接触墙面的时候,它们被一阵浅淡的光给反弹了出去。
“原来这里拥有魔法的保护。”也就是说,想要推倒或是劈开这些绿墙是不可能的了。
苹可的右手捏着下巴,头稍微低着,陷入了沉思。
既然这些都没用,那就只能是凭自己的双腿走出这里了。
在这个空间里,有三条路,他们以等边三角形的三个角的方那样,各自占据着一个方向,这些被特定安排的出口,不论走向那个方向都不会重合。
露诺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依照天气来看,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在早晨九点,太阳所在的方向即是东方。
苹可决定跟随着太阳前进,选择了接近东方的那个出口。
在离开原来的空间之后,苹可听见了身后有类似魔法一样的动静,回过身看去的时候,发现原来的那个空间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就只有绿墙下错综复杂的小路。
“看样子,我是在一个迷宫里面,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想要试试……”
苹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也在前方形成一个类似喇叭的形状。
“露诺!”
“幻!”
“库客!”
高声呼唤后,是等待回应。
“看来他们都不在附近。”
少女放弃了这种费力的行动,选择保留体力在这绿墙堆砌的迷宫里寻找出路。
用自己的双脚,寻找出路。
相同的景色,迷茫的路途。苹可走了许久,也从十数个迷宫的绝点背过身重新选择另一处道路,可她始终没有走出迷宫的迹象。
正确的路到底在哪里,这个问题已经在她的内心里被询问了无数遍。她抬起头看了看太阳,天气没有变化,太阳仍在原本的位置。
没有变化,就像是如今被困的她一样。
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侵袭着她的所有想法。
她并没有如三人的任何一项力量,而她身上最强大的东西,药物,也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的作用。
难道,她就只能获得一个结果了吗?
“露……”
在她想要再次高声呼喊好友的时候,左前方的岔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苹可。
少女不自觉地走进了这个岔道,在毫无意识之下,踏进了另一个空间。
这里到处飘游着如幽灵一般的水雾,周围也是昏暗的,湖泽是平静的,树林,是幽深的。
是原来的沼泽!
少女不敢相信自己再次回到了沼泽内部,幽暗无声的环境,让恐惧迅速占领了少女的心脏。
她想转身,回到那片绿色的迷宫,但很可惜,后方已经没有让她回去的道路。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应该回到这里的,还是说,我们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沼泽?不!”少女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否定着这个可能,“沼泽里的妖兽已经消除,我们也应该走到了沼泽的边缘,刚才的一切都是沼泽里的幻象?还是说,这里才是幻象。”
明白一切的少女抬起头环视了一眼四周,阴冷潮湿的触感,正在展示着这里的真实。
“嗤,嗤。”
某种东西,在挖掘着泥土。
肩膀,在颤抖着,苹可盯着地面,往后退了两步。
前方,泥土的碎块从地上蹦出,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了苹可的眼前,他不断地扒着泥土,而早已因其活动而变得松软的泥土也在不断地向外翻动,“它”,从地底下爬了出来。
苹可的呼吸,几乎在“它”出现的这一刻停止。
这个怪异的“它”,是那个早已失去了生命的西装男子,那个,与她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
“吼……吼吼。”一种古怪的声音从他的喉咙发出,手的苍白,也同样出现在他的脸上,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里,不见瞳仁的颜色。
这些征兆毫无疑问在展示着他已经死去的事实。
少女紧抿着双唇,眼里泛着泪光,在对方机械一般的动作运作之下不断地靠近中,泪水不断充盈着她的双眼。
肩膀仍在不断颤抖的她,无声下咬住了下唇。
“怎么可以这样……”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不想打扰到某人。
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带走了她眼中的朦胧,展露出了她的不忍和愤怒。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死去的人!”
这场控诉并没有得到回应,幽暗的环境,死去的人,都在以一种极其冷漠的态度向苹可压倒。
苹可召唤出药水,这次药水的颜色虽然同为绿色,但要比破坏绿墙的时候的药水颜色要淡一些,这些药水围绕着这一具苍白的行尸自上而下地旋转,在数秒之后将他彻底包裹在中心。
行尸在下一刻将手抬起,想要一下拍碎这些透明且无力的液体,苹可快速将十指扣住,以一种祷告的姿势发动了后续的魔法。绿色的药水散发出明亮的光芒,让这些围绕着他的绿色液体失去透明的状态,彻底成为了实体。
行尸维持着高举手臂的状态,被绿色的光芒束缚。喉咙里发出怪异响动的他不断挣扎,而最终在他的不断挣扎下,绿色的光芒一下断裂。
苹可让双手紧紧闭合在一起,同时也用力闭起了眼睛让自己专注地释放魔力。绿色的光芒终于有了修复裂痕的迹象,再次将行尸束缚住。
魔力成功驱动,喘息的苹可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已经睁开了眼睛的她也在注意着在光芒中挣扎的行尸。
差点……
好在自己的魔法不弱,也能维持这种状况一段时间。
在确定已经彻底限制住了对方动作后,苹可开始留意起了周围的环境。
这里,真的是沼泽吗?
如果这里真的是他们曾经到达过的那片沼泽的话,为什么这具行尸会出现在没有任何战斗痕迹的这里?为何他会离开了他们为他安葬的墓地,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里不是原来的沼泽吧?
察觉到了这一切的少女快速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迈开脚步。就算这里再怎么巨大,也只是一个虚假的空间,这个和死去的西装男子一模一样的行尸,也是自己的幻觉。但,现在的目标并不是这个带着迷幻性的行尸,这个被制造出来的幻觉,应该是打破这个地方的边界才对。
就在少女正想要奔跑起来的时候,眼前的幽暗慢慢出现了一个轮廓,一个人类的轮廓。
苍白的手,是锋利的利爪。在少女来不及防卫的这一刻,一股如同冰块一样的冰冷从少女的肩膀,一直滑落到手肘。一秒的冰冷,一秒的麻痹,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少女的神经,在对方的攻击下,鲜血飞溅,成为了幽暗中鲜艳的红色珠子。
疼痛,并未将少女打倒,少女,也并未向这场特地为她准备的幻象认输。鲜红,是现在最恐怖的点缀,少女咬着牙向这具行尸张开了五指,忍耐着疼痛的她,乌玉瞳仁里的光芒,是不愿服输的光。
对血液极度渴望的行尸张着猩红的血口,而胸口的位置,却在无声之下,逐渐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