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情从刚回到城堡的时候，一直延续至今吧。”
这些事，可是脸迟钝的人也能捕捉到的啊。
“不过，没人会责怪这种感情。这个世界，很可怕对吧。”
苹可对这话感到意外。这是她第二次听见这样的问句。
从回到城堡之后，幻就一直在为救治露诺而忙碌，剑士也一直待在城堡南部的空旷地区练习箭术并且从未离开，幻也一直为了某种东西在城堡北部区域忙碌，双方没有机会见面，而他们的友谊，也无需在世俗礼仪里维持。
“你的话，和库客先生所说的话，都是一样的呢，我的脸，还真是什么都藏不住。”少女捧着自己的脸，有些责备自己的意思。
幻的视线回到了天空，慢慢道：“无需自责，虽然自责是人正常的情感，”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往下说，“其实，还有一个东西是无法掩藏真实自己的。”
“那，会是什么东西？”
“灵魂。”幻十分直接，“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学习并且研究灵魂魔法，”因为其存在着比雷电魔法还要危险的危险，幻并未继续灵魂魔法的事，“在南方城镇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看见了你的灵魂的气息，纯色的洁白，真让我震惊。”
对方的赞叹，让苹可发出了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那样的咳嗽声。少女带着意外看向了自己的师父幻。
幻对此没有任何的在意。
视线仍在天空的他继续道：“你，和你的那个世界，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法师少年发出了感慨，“那样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这段旅途，我时不时会如想，直到在沼泽听你亲口诉说。”
“一个安宁的世界，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这里，也是一样的，魔法的守护，和我们那里的守护，都是在保护着同一样的东西，魔法也好，还是别的东西也好。”
“那么，说说吧，你对魔法的具体看法，作为老师，算是我对你的课堂提问。”
苹可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认真地回答着幻：“魔法无疑是伟大的，毁灭中有带来创造的可能，它所糅合的东西，可以是寄托，可以是终止，也可以是发现……”
“你的观察很仔细，或许不止是我一个，就算是别的人成为你的老师，也会有一种荣幸感。”
“这样，我就不怕和你直接讨论该讨论的事了。”
“终有一天你会带着自己的魔法，去向那个金色的怪物讨要失去的东西，对吧。”
苹可咬着下唇，内心涌动着震惊。比起幻已经看出了她的计划，对于他对那个金色的巨大神祗称呼为“怪物”这件事更令苹可震惊。
“怪，怪物？”
幻露出了厌恶的冰冷表情：“金色，光明，神圣，这些都可以是伪装，它没有神的仁慈，在我这里看来，无疑是一个怪物。”
苹可的心砰砰地，跳动的频率越来越重，在想到那天看见的，几乎压倒性的，可以占据半个世界的金色巨物，手脚就不自觉地开始略微颤抖：“她，是神，这是我们亲眼看见的。”就算是有着想要让她知晓她愤怒的想法，苹可还是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是神。
“夺走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的声音，让她永远无法将话传递至想传递的人，这样小气的怪物，可能会是神明吗？起码在我这里，她已经声名狼藉了，就更不用提，这个世界并神明的位置与名字，她都不曾拥有。”
“她就是一个占据着一个单独的空间的，被放逐在任何世界之外的怪物而已。”
幻说出了对她的最后结论。
回到城堡之后，他曾经就着那个占据了半个世界的巨大金色影子做着研究，对照着在境界里看见的形态特制，他不眠不休，翻阅无数本藏书，不管是民间故事，童谣，还是正统的，经历无数历史流传下来的典籍里，对于那个东西都没有半点切合的描述出现过。
她，有可能来自别的世界，但毫无疑问，境界里有她的存在毫无疑问是因其低劣遭到了某种更为巨大的力量的放逐，她，并不是看管那个地方的神明。
而经历了被放逐这件事，她就已经失去了神明的身份。
用怪物来作为对方的称谓，不算亵渎，反倒正确。
“可，真的会有那么大的怪物吗？”苹可对对方的“判断”并不大信任。
“你应该高兴，对方并不是不可击败的，但这种力量需要非常强大，就连我，或者联合这个世界所有魔法师都不能达到这种强度。”
苹可明白了：“所以，我的想法是无法办成的。”
“除了这一件事，别的事情都可达成。”幻的语气十分轻松。
“包括回家。”苹可的语调，是低声的，交予自己的呢喃。
“那幻先生，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少女的所有感情，都在这一刻完全消失，惊讶，愤怒，期待，恐惧，所有的所有，都消失不见。
她平淡地，开口询问：“我，会被糅合成那样的东西吗？像在境界里的那位死去的先生一样，被糅合进其他的东西里吗？在我再次穿越的时候。”
幻静默了，静默的原因，是出于少女的想法。
这里的生活，毫无疑问影响了少女。
但幻并不理会少女的想法。
“还记得，在尸体前我和你说的‘幸运’吗？幸运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东西，谁都无法准确预测，不管怎么样，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他已经消失，这个世界，也没有他的存在，死于不幸这件事已经不会发生，死去的人，也无法拥有有概率的出现的幸运，这可不是一个选择题。”
“不管怎么样，都要顺着走下去，不可能回头……”少女抱着膝盖，没什么精神的她低下了头。
“我一开始还是很高兴的，在进入境界之前，毕竟终于可以回家了，可以达成我的意愿了，可是现在，我的脑袋里很混乱，越是清楚境界的事情，就越混乱。离开已经三年了，或许我的家人已经习惯了毫无消息的我‘死去’的结果，或许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好。”
幻静静地听她诉说着。
“再说，因为我，让原本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我想到了责任，也想到了除却药师这个身份以外，我自己的责任。”少女笑了，笑容里拥有着苦涩，“人生下来就有很多束缚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每一次的经历，自己的创造，不都是拥有着自己的责任吗？轻易说放弃，这件事……”
“抱歉，这些都超出了老师的教授范围了，打住打住。”
淡漠的幻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看着通道另一侧的墙壁，红色的眼瞳没有明显的光芒流动的迹象。
“你想再次进入那个境界的事，我可以帮你达成，毕竟我也是要继续我自己的研究。”
“实不相瞒苹可小姐，帮助你，是我对你的利用，我在利用你在了解那个境界。”
“不过相同的，我也不会对你有所隐瞒，我会将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至于选择权，我会为你保留。”
“从现在这一刻，放弃火焰魔法吧，有一种魔法与你契合，明天，我会将它教授予你。”
“还有，这个给你。”
幻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红宝石，将它交给了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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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对着手，意念集中。
少女坚定的视线投射于其中，雾气也开始慢慢凝聚，就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成功一下散去。
少女的肩膀上搭着一只手，也是因为遭受他的拍打，让既有可能呈现出的文字在形成前恢复成了空气里的水分。
“偷偷一个人使用蛮力，这样，可以成功吗？”
露诺回头，将画板竖在了幻的面前。
“不要逃兵！努力不白费！”
幻叹了一口气，在她的对面坐下：“准时的我，不该被称为逃兵吧？”在坐下不久后，幻宣布，“开始吧，就从我们所知道的浮空魔法开始。”
浮空魔法，并不止一种唤起的形式，不同的召唤方式，和魔法师个人的习惯有着极度的绑定，就算后来跟随其学习的弟子们，也有着自己的改良，长此以往，浮空魔法在漫长且悠久的岁月中，发展出了上千种有名的，无名的流派。
但露诺并没有听对方的指示，在画板上写下了一句话：“那个地方，你还会再去吗？”
幻沉默，但也很快地回答了露诺：“会。”
“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露诺的表情变得愤怒，手在画板上快速移动：“你记着你和苹可的合作，不准欺骗她！”很快，她的表情变得像是枯萎的花花蕾偏移向一侧那样，“苹可的愿望，是回家，请你帮她实现。”
对此，幻坦白：“你也应该知道，你的好友对你有所不舍吧？”
“你的好友，在担心着你。”幻道。
“清楚，但，这是我的请求。”
近乎三年的亲密情谊，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又怎么不可能知晓对方的困扰和难过？
虽然德维多的个性很差，但他确实有着独到的眼光和评价。
他曾经评价这段友谊，并说长此以往，这段密不可分的友谊将会让苹可越来越依赖露诺。
“人是个体，不要让她为了彼此的离别伤心难过。”
这句德维多曾经说过的话，在现在看来，倒是一种切实的警告。
“请帮助我的好友，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吧。”
露诺的双手分别握着画板的两侧边缘，明显的，她的手十分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