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还是没能赢啊……”
爱丽丝蜷缩在宿舍的单人床上，金发披散在枕边，郁郁地盯着天花板。失眠的阴影笼罩着她，白天与索尼雅那场惨败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最后功亏一篑的瞬间，如同循环播放的影像，在脑海中反复上演。
明明战术调整后已经短暂压制了她……为什么偏偏在那一刻，我的节奏会乱掉？懊恼和挫败感像藤蔓般缠绕心头。
“哎呀，索尼雅前辈最后不也认可我们了嘛！”隔壁床的安娜翻了个身，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再说了，你都见识过人家的实力了。咱英国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兔子拔到了狼王的毛，做梦都能乐上天’！咱至少薅到毛了不是？”
“你才是兔子！我哪有那么弱……” 爱丽丝委屈的声音闷闷地从被褥里传出来。
“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宿舍楼古老的钟声沉闷地敲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安娜？” 爱丽丝小声呼唤，回应她的只有对床传来均匀而轻微的鼾声。
“啧……睡得倒香！” 爱丽丝无奈地嘀咕。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杰西卡学姐探进半个脑袋，神秘兮兮地朝她们招手。安娜也被这动静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接着，隔壁的西维也悄无声息地溜了过来。
四个女孩穿着睡衣，像夜行的猫咪般蹑手蹑脚地溜出宿舍，在楼梯上端的阴影拐角处与杰西卡汇合。哥特式彩绘玻璃窗透进冰冷的月光，在精致的油画上投下诡异的光影。
“嘘——时间快到了！”杰西卡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兴奋又紧张的光芒，“都听说了吗？【橡木林】地下的窖藏室，每到午夜十二点整，会有古老的幽灵出没！”
她清了清嗓子，瞬间化身为来自遥远东方的神秘说书人，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传说，追溯至凯撒尚未一统罗马的蒙昧时代……那时，【暗夜之狼】的始祖——罗慕路斯之狼，还在为争夺土地与兄弟相残……”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森：“‘我需要羊群的鲜血，换来狼群的生生不息……’” 紧接着，杰西卡猛地龇牙咧嘴，发出一声惟妙惟肖的狼嚎：“嗷——！！”
“哇啊！” “吓死我了！” “学姐！” 三个女孩吓得瞬间缩成一团，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能……直接说重点吗？” 安娜捂着怦怦跳的心脏，声音发颤。
“重点就是，” 杰西卡满意地看着她们的反应，神秘兮兮地凑近，“知道‘血腥玛丽’的传说吗？”
三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杰西卡用极快的语速，讲述了血腥玛丽与英国亨利八世宗教改革、以及玛丽女王血腥反扑的历史渊源。
“所以啊！”她最后总结道，带着一丝恶作剧的恐吓，“但凡信英国新教的，午夜时分可要小心血腥玛丽显灵索命哦！”
话音未落，三双眼睛齐刷刷地、带着同情和一点点“看好戏”的意味，聚焦在安娜身上。
“喂！别看我啊！”安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我是英国人没错，但我家不信教！我爸可是坚定的工会会员！无神论者！”
她努力挺起胸脯，试图增加说服力。
“当——！”
钟楼的报时声突兀响起，吓了众人一跳。
“不对！钟楼敲早了！”西维突然小声惊呼，她紧张地盯着自己手腕上发着微光的手表，“我的表更准……还有……半分钟！”
空气瞬间凝固。最后三十秒的等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紧张感如同实质的冰水，顺着脊椎蔓延。
“沙沙……簌簌……”
就在钟声余韵彻底消散的刹那，地下室深处，果然传来了一阵细微而诡异的摩擦声！
四人心脏骤然缩紧！在杰西卡的带领下，她们屏住呼吸，踮着脚尖，如同潜入敌营的斥候，一步一步挪下楼梯。钥匙插入厚重的橡木门锁孔，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随着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的挪动声，门被推开。
一股混合着陈年橡木、灰尘和淡淡酒香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古老红砖砌成的拱形地窖展露在眼前，深邃得如同巨兽的咽喉，只有远处几点微弱的安全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巨大橡木桶的狰狞轮廓。
“好……好黑啊……”安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下意识地抓紧了爱丽丝的胳膊。
“我……我害怕……”西维几乎要把自己缩进阴影里，声音细若蚊蚋。
“别……别怕！”爱丽丝强作镇定，挺直了腰板，尽管她的声音也有些发紧，“就算真有鬼，我们……我们可是阿尔塔的预备队员！无所畏惧！”她给自己，也给同伴打着气。
三人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踏入这阴森的地窖。杰西卡提着应急灯走在最前，昏黄的光圈在黑暗中不安地晃动。寂静被无限放大，只有她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嗖——！”
又是一阵急促的蹿动声，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橡木桶后面！
灯光猛地扫过去！
只见一个矮小的黑影，正从巨大的橡木桶背后缓缓地、僵硬地站了起来！在昏暗摇曳的光线下，那黑影的轮廓模糊而诡异。
“呜啊啊啊——！！！”
三人再也抑制不住恐惧，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尖叫声在地窖的拱顶下回荡、碰撞，产生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效果。
那黑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更惨！只听“嗖”的一声，它瞬间缩回了桶后，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什么嘛！大惊小怪的！”杰西卡提着灯，又好气又好笑地走到那个橡木桶前，灯光稳稳地照向桶后，“看清楚再叫！喂！出来！别躲了！”
在明亮灯光的照射下，那个黑影迟疑地、怯生生地再次站了起来。
哪里是什么幽灵！灯光下，是一个身材矮小、留着深棕色齐耳短发的女孩。她脸上脏兮兮的，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正惊恐地看着她们，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鹿，随时可能嚎啕大哭。
“对……对不起……”女孩带着浓重的哭腔，声音细弱发抖，“我只是……只是想找点吃的……我……我好饿……”
“吓……吓死我了……”安娜长舒一口气，拍着胸脯，腿还有点发软，“我们还以为……真撞鬼了呢……”
爱丽丝心头的恐惧瞬间被强烈的同情取代。她走上前，借着灯光仔细打量这个陌生的女孩。女孩身上的衣服破旧单薄，沾满污渍，在阴冷的地窖里显得格外可怜。
“你叫什么名字？”爱丽丝的声音放得极其轻柔，生怕再吓到她，“怎么会在这里？”
女孩怯生生地看了看爱丽丝，又警惕地瞥了瞥她身后的杰西卡和安娜，最后目光落在看起来最无害的西维身上，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我叫阿妮亚……”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阿妮亚·墨瑟。我……我从慕尼黑来……我们的家……被毁了……和家人走散了……” 说到伤心处，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她转身，从橡木桶后拉出一个更瘦小、几乎要融入阴影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少女，皮肤微深，五官轮廓带着明显的中东特征，身上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旧外套。她的眼神有些空洞，却又似乎藏着远超年龄的沉静。
“她……她叫萨莎，”阿妮亚紧紧握着萨沙冰凉的小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是我在米兰……遇到的。是……是她指引……带我找到这里的……”
“指引？”爱丽丝心头猛地一跳，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指引？就像……川崎麻美学姐那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呼~”杰西卡彻底放松下来，拍着胸口，“所以说嘛！虚惊一场！哪有什么幽灵，都是自己吓自己！”安娜和西维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得像影子般的萨沙，却突然抬起了头。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直勾勾地看向地窖更深邃的黑暗角落，用一种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语调说：
“幽灵……我看见了……”
“什么？？！！”
刚刚放松的四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尖叫声再次响起，四个人魂飞魄散地抱作一团！爱丽丝被挤在最中间，差点喘不过气。
“噗……咳咳……你们……看着点啊！”爱丽丝艰难地从人堆里挤出脑袋。
萨沙面无表情地伸出小手，摊开掌心。在她脏兮兮的小手里，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灰老鼠正蜷缩着。
“在这里，”萨沙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饥饿的幽灵。”
众人：“……”
“苍——天——有——眼——！！！”
一声中气十足、带着浓浓怒意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地窖入口炸响！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道佝偻却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提着一盏亮度惊人的老式煤油灯，瞬间将整个地窖照得亮如白昼！
正是圣爱洛儿学院令人闻风丧胆的守夜人——伊利斯.弗朗希丝奶奶！
“是谁！是谁大半夜不好好躺在被窝里做美梦，却跑到这阴森森的地窖里来偷鸡摸狗、装神弄鬼？！”伊利斯奶奶巫婆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惊魂未定的四人组，最后定格在她们中最高大的杰西卡身上，眉头拧成了疙瘩。
“你们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保证霍普女士和克里昂校长会让你们在年终考核之后，再也笑不出来！”
“啊！伊利斯奶奶！”杰西卡反应最快，连忙解释，“我们……我们是听说这里有幽灵才……”
“幽灵？！噢！我的老天爷！”伊利斯奶奶气得直跺脚，手中的煤油灯剧烈摇晃，“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小鬼！编瞎话越来越离谱了！我看我真该把你们几个小混蛋拎到学院后山的墓地里去，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躺在棺材里的枯骨！让你们知道有温暖柔软的床铺睡觉是多么奢侈的幸福！”
她作势就要上前揪人。
“等等！伊利斯奶奶！请等等！”西维鼓起勇气，小跑着挡在几人前面，声音急切，“我们没有发现幽灵……但是……但是我们发现了她们！”她指向躲在橡木桶阴影里的阿妮亚和萨沙。
爱丽丝和安娜也连忙让开身体，露出了后面两个紧紧依偎、瑟瑟发抖的女孩。
伊利斯奶奶浑浊但锐利的目光越过她们，落在了阿妮亚和萨沙身上。她眯起被岁月刻满皱纹的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两个从未见过的、瘦弱得像纸片一样的女孩。昏黄的灯光下，她们破旧的衣衫、惊恐的眼神和营养不良的苍白脸色无所遁形。
“她们？”伊利斯奶奶的怒火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难以置信，“她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她们不是坏人，”爱丽丝连忙解释，声音带着恳切，“只是……只是两只不幸落入了学院里的‘夜莺’……她们需要食物，需要庇护……”
“哦！我的上帝啊！可怜的小羊羔！”伊利斯奶奶的语调完全变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慈爱。她几步上前，完全无视了惹祸的四人组，径直走到阿妮亚和萨沙面前，弯下腰，用粗糙但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阿妮亚冰凉的小脸，又仔细看了看萨沙空洞却沉静的眼睛。
“瞧瞧这可怜的模样……一定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吧？都瘦成这样了……”她心疼地喃喃自语，随即直起身，对着杰西卡她们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看在你们这群小捣蛋鬼歪打正着、做了一件善举的份上，伟大的圣方济各大概会宽恕你们今晚的胡闹。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她牵起阿妮亚和萨沙冰冷的小手，声音变得无比温柔：“来吧，饥饿的小鸟儿们。让伊利斯奶奶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剩下一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我们得悄悄儿的，别惊动了其他人……”
看着伊利斯奶奶一手提灯，一手牵着阿妮亚，佝偻却坚定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通往厨房的走廊深处，地窖入口处的四人终于长长地、彻底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呼……看来，地下窖藏室的幽灵传闻……果然是假的。”杰西卡的语气带着一丝完成探险后的释然，却又夹杂着未能解开真正怪谈的淡淡失落，“虽然虚惊一场……但想到校园里待破解的谜团又少了一个，感觉……有点怅然若失呢。”
爱丽丝望着伊利斯奶奶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惊魂甫定的伙伴们，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但至少，我们做了一件更有意义的事。”她顿了顿，语气笃定，“而且我相信，【橡木林】的大家，一定会张开双臂欢迎阿妮亚和萨沙的。橡木林，总是最懂得接纳需要庇护的‘新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