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爱洛儿学院,科研中心 - 观察室】
纯白的房间内,人形构造体“埃达”如同一个精致的玩偶,静静地坐在冰冷的金属床上。她那双看似清澈的眼眸空洞地凝视着前方的空气,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某个遥不可及的虚空。两个小时过去了,她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
“目标维持当前状态已超过120分钟,无任何自主活动迹象。”观察员透过单向玻璃,向希莱妲汇报道,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光照测试显示瞳孔有正常收缩反射。对展示的人类熟悉图片(如食物、风景),眼球也会出现相应的追踪性运动。”另一名研究员补充道,“但除此之外,她对声音、触觉等感官刺激缺乏符合人类认知的反应阈值。我们尝试提供营养流食,她表现出明显的抗拒和厌恶。”
希莱妲摩挲着下巴,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如刀:“采样分析结果呢?”
“已完成五管静脉血、唾液及多处上皮组织采样。”研究员调出全息数据面板,“分析结果……令人费解。所有样本的生理构造指标——血红蛋白形态、细胞膜蛋白组成比例、线粒体活性——均与同骨龄健康人类女性高度吻合,差异值在仪器误差范围内。简直……太完美了。”
“完美?”希莱妲嗤笑一声,“完美的伪装才最可疑。继续加压测试,我就不信……”
她话音未落,一名年轻的技术员慌忙跑来,脸上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惊愕:“博士!意外发现!刚才……刚才我不小心把一滴稀释的溴酸钠溶液溅到了她的小臂皮肤上!”
“然后呢?”希莱妲眼神一凝。
“那片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急剧老化!”技术员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皱纹深度增加、弹性丧失、色素沉淀……仅仅几秒钟,形态学特征就……就接近了六十岁以上的衰老皮肤!但周围未接触区域的皮肤依旧保持年轻状态!”
“哈!”希莱妲愉快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脸上露出猎人终于发现猎物破绽的兴奋笑容,“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中微子小杂种们?再精巧的模仿,也掩盖不了你们非人的本质!继续观察,记录所有异常反应!我倒要看看,这帮东西能‘装人’装到什么程度!”
她转身,步伐轻快地朝外走去:“至于这边嘛……外面可有一群更‘心急火燎’的小家伙在等着我呢~”
观察室内,实验人员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与埃达沟通,这次展示的是一张抽象的概念图,描绘着某种宏伟的环形结构。
“埃达,你能看到这个吗?认得它代表什么吗?”
一直如同雕塑般的埃达,眼珠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那张图上。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然后,一个清晰、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尼伯龙根……女武神……”
实验人员一惊:“你说什么?”
埃达的嘴角缓缓向上勾起,形成一个极其标准的、如同量角器画出的微笑弧度,天真无邪,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诡异。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和洞悉一切的嘲弄:
“进化的时钟……齿轮,要开始转动了……”
她微微歪头,空洞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实验人员,看向更遥远的未来:
“阿尔塔……你们从天神王座旁窃取的‘火种’……很快,那火焰……就要将你们自己……焚烧殆尽~”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她的笑容愈发“灿烂”,吐出最后一句如同诅咒般的预言:
“当‘茧’破碎,新生的翅膀展开时……可别忘了……是谁……施舍了你们……苟延残喘的……‘权利’!”
【健康中心 - 急救室】
刺目的无影灯下,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手术台旁的全息影像上,触目惊心的黑色区域在林雨晴身体内部扫描图上蔓延,标记着“癌细胞”那令人绝望的扩散范围。
“之前明明一直很稳定……为什么突然爆发式扩散?!”一名医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现在不是讨论原因的时候!必须立刻稳住患者生命体征!准备强效抑制剂和生命维持系统!”主刀医师的声音斩钉截铁。
川崎麻美站在手术台旁,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微微低着头。这是她每次面对重大手术前的习惯。她闭着眼,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虔诚而恳切地默念着家乡古老的祷词:“大御神様……どうか……この子の高潔な魂を、どうか留めてください……”(大神啊……求您……留住这个孩子高洁的灵魂吧……)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气密门无声地滑开。一个娇小却带着强大压迫感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希莱妲.沙利曼。
川崎麻美瞬间睁开眼,身体下意识地横移一步,坚定地挡在了希莱妲和手术台之间。她平时温婉的面容此刻布满了寒霜,眼神锐利如刀:“希莱妲博士!我不管您出于何种目的来到这里,林雨晴是我的病人!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不明不白的理由,拿她的生命安危去做你的实验!”
希莱妲停下脚步,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平静地迎上川崎麻美的怒火,语气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理性:“构造体形成的‘囊肿’,此刻正在侵蚀她最致命的器官核心。只要它们‘愿意’,随时可以切断她的主要血管通路,或者让她的心脏瓣膜停止工作。那样的话,‘降临者’的悬赏名单上就少了一个棘手的敌人。根本轮不到我这个‘老古董’来插手。”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手术台上昏迷的林雨晴,又回到川崎麻美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更何况,在这所学院里,没有人——我重复,没有人——比我研究构造体侵蚀人体的时间更长,经验更丰富。麻美医师,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资历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川崎麻美紧抿着嘴唇,胸膛微微起伏。几秒钟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依旧充满警惕,但语气带上了一丝妥协的沉重:
“好……我允许您参与这场手术。”
她上前一步,几乎与莎莉曼平视,一字一句地划下不可逾越的红线:
“但是,有一个前提——唯有需要直接处理那些由构造体形成的异常肿瘤组织的步骤,才由您全权负责!除此之外——她的正常血管、神经、肌肉、皮肤……所有属于她自身的组织!您的手术刀,一丝一毫都不准触碰!”
莎莉曼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利落地戴上无菌手套,动作精准得如同精密仪器:“放心。一个解剖过上百具被构造体侵蚀尸体的‘老手’,对于如何处理活体与死体、异常与正常的界限……自有分寸。” 她走到手术台旁,目光落在林雨晴苍白的面容上,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健康中心 - 走廊】
急救室门外的走廊,气氛压抑而焦灼。伊莲娜·弥尔迪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臂环抱,微微低着头,火红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大半表情。她沉默着,与平日里张扬的模样判若两人。
薇菈、德洛丽丝和索尼娅三人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同样面色凝重。索尼娅紧握着拳头,德洛丽丝则不时担忧地望向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走廊另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爱丽丝、安娜,以及跟在她们身边的阿妮亚和萨沙,匆匆赶了过来。
“伊莲娜……学姐?”爱丽丝看到墙角那个沉默的身影,惊讶地停下脚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雨晴前辈她……”
“嗨~!是你们啊!”伊莲娜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切换成她标志性的、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甚至夸张地挥了挥手,仿佛刚才的阴郁只是错觉。
安娜的目光越过伊莲娜,看到了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又看到薇菈等人沉重的表情,脸色瞬间白了:“诶?索尼娅前辈?还有和林学姐一起的两位学姐也在?到底……”
“是雨晴姐姐。”索尼娅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抢在伊莲娜开口前给出了答案,“她在不久前的黑海调查任务中……出了意外……重伤,正在里面抢救。”
“林学姐……她……”安娜惊恐地双手捂住嘴,声音带着哭腔,“她……不会有事吧?伤得重不重?”
“我们……出去说吧,这里不适合停留。”德洛丽丝站起身,声音有些干涩,试图引导大家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等等!”爱丽丝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手术室观察窗内一闪而过的娇小身影,“我……我好像看见莎莉曼博士也在里面?她……她想对林学姐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听说过关于这位“冻龄”博士的某些可怕传言。
“研究所的事……我们无权干涉,也不了解具体情况。”薇菈的声音带着无奈。
“可是……学院里一直有传言,说莎莉曼博士在用……用活人做实验!”安娜的声音带着恐惧,“如果真是这样,学院怎么能允许她……”
“因为林雨晴现在的状况,”一直沉默的伊莲娜突然开口,打断了安娜的话。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近乎沉重的严肃。她看向爱丽丝,红宝石般的眼眸深处压抑着翻涌的情绪:“普通的医师,根本无从下手,连维持她的生命都困难重重。”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爱丽丝,我理解你的担忧和愤怒。相信我,这里没有人——没有人——比我更害怕失去她。”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手术室紧闭的门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
“但是现在,除了把命赌上,无条件信任里面正在拼命的医疗团队,我们……别无选择。”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喉头的哽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躺在那里面……也是因为她选择了承担这一切!”
阿妮亚怯生生地拉了拉爱丽丝的衣角,仰起小脸,努力想让气氛轻松一点:“爱丽丝姐姐,安娜姐姐,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关于在健康中心当学徒的事,我自己已经和麻美前辈商量好了,大概……明天就可以正式开始学习基础护理了!”
“明天?”安娜有些不解,“不是说好了下周开始的吗?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带阿妮亚去逛呢~”
阿妮亚微微低头,有些难为情地捏着自己的纯白衣角,“这段时间……一直是大家在照顾阿妮亚,阿妮亚真的……真的好希望能快点帮上忙,快点……变得像姐姐们一样厉害,能照顾大家……”
爱丽丝看着阿妮亚眼中闪烁的急切和纯真,心头的沉重被冲淡了些许。她蹲下身,温柔地揉了揉阿妮亚蓬松柔软的深棕色短发,声音轻柔:“阿妮亚的心意,姐姐们都明白,也很感动。”她看了一眼旁边依旧忧心忡忡的安娜,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但是呢,很多事情就像种花一样,需要耐心等待,不能着急的。你看,我和安娜也是跌跌撞撞、一步步慢慢成长起来的。虽然安娜这家伙嘛……”她故意拖长了音调。
安娜立刻会意,叉着腰,努力摆出一副“我很靠谱”的样子:“就是嘛!我呢,可是个资深‘摆子姐’!什么成绩啊能力啊……在我眼里,统统都不如窝在被窝里睡个天昏地暗来得舒服自在!烦恼?睡一觉就忘光啦!”
爱丽丝被安娜夸张的表演逗笑了,轻轻捏了捏阿妮亚的小脸:“是是是,所以你看,连她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都知道要放松心态,阿妮亚这么懂事、这么努力的好孩子,是不是更应该懂得心疼自己,对自己好一点,慢慢来呢?”
阿妮亚看着爱丽丝温暖的笑容,又看看搞怪的安娜,紧绷的小脸终于放松下来,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鼻音,却充满了信赖:“嗯……阿妮亚知道了。谢谢爱丽丝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