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配测试】
终于等到了适配结果公布的当天。
学院中央广场的全息公告栏前，人头攒动，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与期待的电流。兴奋的低语、紧张的呼吸、压抑的叹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浪。
爱丽丝挤在人群外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她踮起脚尖，目光急切地在最前排闪烁的名字中搜寻。一个，又一个……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伴随着“合格”、“预备”等字样，引发一阵阵小小的欢呼或叹息。然而，那其中，没有她的。
一丝不安悄然爬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拨开前面的人，“抱歉，让一下……”，努力挤到能看清公告栏中下部分的位置。
目光焦灼地扫过一行行信息。然后，她的视线骤然凝固了。
【受试者56号 爱丽丝.伯伦希尔德 适配程度：弱 适配结论：不适格】
白底黑字，冰冷而残酷，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底。
“怎……怎么会……”爱丽丝喃喃出声，声音轻得几乎被周围的嘈杂吞没。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甚至用力揉了揉，仿佛这样就能抹去那行判决般的文字。可那行字依旧固执地停留在原地，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一瞬间，周围喧嚣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同学们脸上生动的表情——入选者的狂喜拥抱，朋友的真诚祝贺，落选者的黯然神伤，甚至事不关己者的轻松谈笑——都变成了模糊、无声的背景板。一种厚重的、名为“失败”的隔膜，将她与这所有的情绪彻底隔绝开来。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不甘的质问。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脚底缓缓漫延上来，淹没了她所有的希冀和曾幻想过的种种可能性。那些关于驾驶阿尔塔、继承母亲遗志、守护他人的梦想泡泡，被这个结果“噗”地一声，轻描淡写地戳破了。
“我……失败了……”这个认知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她默默地退出人群，像一具抽离了灵魂的躯壳，走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秋日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脚边，路过的学生步履匆匆，鞋底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只是呆呆地望着地面，眼神空洞，努力地、徒劳地想要消化这个结果，想要让那颗被冰水浸泡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爱丽丝！原来你在这里！找你好半天了！”安娜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保温桶。
“爱丽丝你怎么不去吃饭？今天食堂阿姨准备的餐可好吃了！诺，怕你没去，特意给你打包了热乎乎的法式洋葱汤配蒜香面包！香着呢！”安娜献宝似的把保温桶递到爱丽丝面前，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笑容。
爱丽丝没有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谢谢，我不饿。”
安娜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好友身上不同寻常的低气压。“怎么啦？什么事让你心情不好？还是说……”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目光飞快地扫向公告栏的方向，再看向爱丽丝苍白的脸和失焦的眼神，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浮现，“……难道……？”
“嗯，”爱丽丝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声音依旧平淡，却像钝刀子割在安娜心上，“和你想的一样。”
“啊……不会吧！”安娜失声叫了出来，手中的保温桶差点没拿稳，“这……这怎么可能？是不是系统出错了？我刚才测试都好好的……哎，你知道吗？我还差一点点就没过！真是没想到，像我这么混日子的人居然都……”
“够了！安娜！”爱丽丝猛地打断她，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是深深的疲惫，“对不起……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她抬起头，望向天空中那轮初升的、清冷的月亮，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力量，声音带着浓重的不甘和迷茫，“……只是不甘心。为什么？妈妈把那么珍贵、承载着她一切的晶核留给了我……我却连最基本的门槛都达不到？我辜负了她的期望……我找不到答案。”
安娜愣住了，看着好友眼中强忍的泪光，愧疚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笨拙地放下保温桶，挨着爱丽丝坐下：“对不起对不起！我太蠢了！只顾着自己高兴，根本没考虑你的感受！唉……我这张破嘴……”她懊恼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
“好了，”爱丽丝轻轻按住她的手，摇摇头，“别这样。”
安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爱丽丝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我在想……爱丽丝，或许……或许阿姨她，并不希望你和她一样呢？”她组织着语言，尽量让声音温柔，“你看，阿姨是为了保护你，才牺牲了自己。她那么爱你，最大的心愿，肯定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着，而不是……像她当年那样，不得不为了战斗，最终……”
“可是，安娜，”爱丽丝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好友，那平静的外壳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露出底下翻腾的岩浆，“我能活下来了，那其他人呢？”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痛楚和愤怒，“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每时每刻都活在灾难的阴影下，活在失去亲人的恐惧里！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很自以为是，我也知道我这点渺小的力量，或许根本不该把那么多人的安危扛在肩上……”
她的声音哽咽了，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却无法模糊记忆中那刻骨的伤痛：
“可我做不到！安娜……我真的做不到！我忘不掉！忘不掉那场灾难带走了什么！是它……是它硬生生地……夺走了我的妈妈啊！”
最后的话语，如同泣血的控诉，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在寂静下来的秋日傍晚回荡。泪水终于决堤，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长椅上，也砸在安娜骤然揪紧的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