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晶酒店那几天的“休整”,对路明菲来说,更像是一种被按了暂停键的茫然等待。
她像个被精心包装起来的易碎品,被安置在奢华的套房里。叶胜和亚纪偶尔会来,温和地告知她手续进展顺利。诺诺则像一阵风,消失得无影无踪。路明菲大部分时间都缩在沙发里发呆,手里捏着那张精美的卡塞尔录取通知书,“S”级像个烫手山芋。
她试图翻看资料,却被“龙族谱系”、“言灵周期表”等字眼吓得丢开,鸵鸟心态发作:就当去国外读野鸡大学吧…总比仕兰强…
出发的日子到了。叶胜和亚纪将她送到机场,一切手续顺畅得不可思议。路明菲像个提线木偶,在祝福声中登上飞往芝加哥的头等舱。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她几乎没合眼,脑子里乱糟糟地闪过放映厅的哄笑、诺诺手腕的灼热、古德里安的激动、冰海残卷的龙文…恐惧、茫然、忐忑交织。
踏上芝加哥奥黑尔机场的土地,巨大的陌生感和时差眩晕瞬间包裹了她。空气陌生,语言陌生,人潮汹涌。她像一滴掉进大海的油。按照指示,她需要找到“CC1000次”快车的“特别通道”。
然而,衰仔光环在异国他乡稳定发挥。
路明菲拖着寒酸的旧背包,在庞大如迷宫的机场里兜兜转转。问询台、工作人员…得到的全是茫然摇头。
“CC1000次”?“特别通道”?闻所未闻!
天色渐暗,灯火通明。路明菲又累又饿,时差困倦和无助感像冰冷潮水将她淹没。她缩在一个偏僻角落的硬塑座椅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果然…被耍了吧…
绝望的念头升起。什么卡塞尔,什么S级,都是骗人的…诺诺也觉得好玩而已?
眼泪在眼眶打转,她用力吸鼻子,把脸埋进膝盖。冰冷的座椅硌人,快餐和清洁剂的味道混合,深秋寒意透过单薄外套渗入。
就在意识快要被疲惫和寒冷拖入混沌时,一个咋咋呼呼、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女声,像颗炮弹一样在她附近炸响:
“嘿!嘿!那边的!新来的?衰仔脸那个!对,就你!低头装蘑菇那个!”
路明菲茫然地抬起头。
只见一个身影,像一阵裹着薯片袋子和廉价香水味的旋风,呼啦一下冲到她面前,带起的气流差点把她额前那缕不听话的刘海掀飞。
来人是个年轻女性,个子挺高,但整个人透着一股…嗯,极其不修边幅的颓废感。
乱糟糟的、像是好几天没打理过的金色长发用一根油腻的铅笔潦草地绾在脑后,几缕发丝叛逆地翘着。身上套着一件印着模糊不清的摇滚乐队logo、领口都洗松了的宽大旧T恤,外面胡乱罩着一件皱巴巴、沾着可疑油渍的卡塞尔学院校服外套(扣子还扣错了)。下身是同样皱巴巴的运动裤,脚上趿拉着一双…毛茸茸的、耳朵都塌了一半的兔子拖鞋?!
最醒目的是她怀里抱着的一大袋开封了的薯片,正咔嚓咔嚓嚼得欢快,碎屑沾在嘴角和T恤前襟上。她嘴里塞得鼓鼓囊囊,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视着路明菲,带着毫不掩饰的、仿佛发现新大陆般的兴趣和…算计?
“哇哦!瞧瞧这是谁?”金发女生(芬妮尔·冯·弗林斯)费力地咽下嘴里的薯片,声音含糊却充满活力,“一脸‘我是衰仔我认命’的表情,迷路迷得快要哭出来的小可怜样儿…还有这身行头!”
她啧啧有声地绕着僵硬的路明菲走了一圈,目光在她那寒酸的背包和洗得发白的旧外套上停留,“标准的‘被忽悠来的小白兔’模板!没跑了!”
路明菲被她过于直接和咋呼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把背包抱得更紧,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邋遢又古怪的金发学姐:“你…你是谁?”
“我?”芬妮尔指了指自己沾着薯片渣的鼻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得有点晃眼,又带着点没心没肺的痞气,“我是你的救星!你的指路明灯!你在这鬼地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芬妮尔·冯·弗林斯!卡塞尔学院新闻部的王牌记者…呃,兼你的未来学姐!”
她挺了挺胸,试图摆出点气势,可惜被那件扣错的校服和怀里的薯片袋破坏了。
“卡…卡塞尔?”路明菲听到这个词,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被芬妮尔这过于戏剧化的出场和邋遢形象弄得更加狐疑。新闻部?王牌记者?这形象…怎么看都像是八卦小报的狗仔吧?
“当然!除了卡塞尔,还有哪个神经病学院会用‘CC1000次’这种幽灵列车当校车?”芬妮尔翻了个白眼,又往嘴里塞了片薯片,咔嚓咔嚓,“找不着地方是吧?正常!那破通道神出鬼没的,比吸血鬼还难找!算你运气好,碰到我这个活雷锋!”
她凑近路明菲,碧绿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不过嘛…指路费,带路费,精神损失费(看你吓得小脸煞白,学姐我心都碎了),还有学姐的跑腿费…加起来,承惠,100美金!友情价!”她伸出沾着油渍的手指,比了个“1”。
“一…一百美金?!”路明菲差点跳起来,脸都白了。她身上总共也没多少婶婶给的零花钱,换算成美金更是少得可怜。“我…我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