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停滞了。
声音,消失了。
色彩,褪尽了。
路明菲的世界,只剩下钟楼下方,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那抹缓缓倒下的、刺目的红。
诺诺…倒下了。
像一朵被无情折断的玫瑰,生命之火在子弹没入的瞬间,熄灭了。
“嗬…”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濒死小兽般的抽气,从路明菲紧咬的牙关里溢出。她感觉不到垃圾桶后冰凉的金属触感,听不到芬妮尔在身边倒吸冷气的惊呼,甚至闻不到浓烈刺鼻的硝烟味。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那片吞噬一切的、冰冷的黑暗所占据。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碎,剧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无法呼吸!
不…不是真的…
幻觉…一定是幻觉…
那个像火焰一样耀眼、像天神一样降临、把她从地狱深渊里拽出来的诺诺…怎么会…怎么会倒下?!
然而,那抹刺目的红,那失去所有生机的颓然姿态,如同最残酷的烙印,深深灼烧着她的视网膜!巨大的哀伤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怯懦!那不是悲伤,是比悲伤更深沉、更狂暴、更足以毁灭一切的——绝望!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与哀恸达到顶点的瞬间——
嗡——!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仿佛亘古存在的、冰冷而狂暴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在路明菲体内轰然炸开!那不是路明蕾给予的力量,而是她自身血脉深处,沉睡的火山被这灭顶的悲恸彻底点燃!
她的双眼,猛地睁开!
不再是茫然,不再是恐惧,不再是卑微!
那是一双…燃烧的、璀璨到令人无法直视的——黄金瞳!
冰冷!威严!漠视一切!如同高高在上的君王,俯瞰着蝼蚁般的众生!瞳孔深处,是足以焚毁世界的哀伤与暴怒!
“诺诺——!!!”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又如同远古巨龙的咆哮,猛地从路明菲喉咙里迸发出来!那声音尖锐刺耳,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毁灭性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枪炮轰鸣!连空气都为之震颤!
距离她最近的芬妮尔,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尖啸和那双燃烧的黄金瞳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DV“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像见了鬼一样,碧绿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身边这个前一秒还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学妹!那是什么眼神?!那是什么气息?!这还是那个衰仔路明菲吗?!
路明菲动了!
不再是刚才被芬妮尔拽着苟命的笨拙和迟缓!她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弓弦猛地绷紧、弹出!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模糊的残影!
砰!
她脚下的地面,厚实的石砖竟然被这股爆发力踏得寸寸龟裂!
目标——不是掩体,不是安全地带!
是那战场中央!是诺诺倒下的地方!
“喂!你疯啦!!”芬妮尔失声尖叫,想要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把灼热的空气!路明菲的身影已经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垃圾桶的掩护,一头扎进了最致命的交叉火力网!
子弹!如同密集的蝗虫群,带着死神的尖啸,从四面八方疯狂射来!
然而,此刻的路明菲,仿佛化身为一缕没有实体的青烟!她的身体以超越人类认知极限的柔韧性和反应速度,在枪林弹雨中做出了一系列不可思议、违背物理定律的规避动作!
拧身!子弹擦着腰侧飞过,灼热的气流烫得皮肤生疼!
矮身翻滚!一串子弹噗噗噗地打在刚才她头部的虚影位置!
脚尖点地,凌空侧翻!三颗呈品字形射来的子弹被她险之又险地从身下让过!
落地瞬间,小腿肌肉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再次弹射而出,轨迹飘忽不定!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效率!每一个闪避都精准到毫厘!每一次发力都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仿佛她的大脑在瞬间计算出了所有子弹的轨迹,身体的本能完美地执行了最优解!战场经验丰富的双方精英学员都惊呆了!这诡异的、如同预知般的闪避能力,简直闻所未闻!
钟楼之上,楚子涵那双冰冷专注的黄金瞳骤然一凝!她瞬间锁定了这个突然闯入战场核心、身法诡异到极点的身影!尤其是那双同样燃烧着、璀璨冰冷的黄金瞳!S级?!她的枪口下意识地微调,瞄准镜的十字线瞬间套住了路明菲高速移动的身影!食指搭上冰冷的扳机!
露台边缘,凯撒琳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目光。她停止了压制射击,金色的眉毛高高挑起,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和强烈的兴趣!那双黄金瞳…还有这速度…有意思!她手中的“狄克推多”(银色大口径手枪)枪口微抬,强大的气场锁定了战场中央那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路明菲对锁定她的两道顶级杀意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她的眼中,只有那抹倒下的红!她的世界,只剩下一个念头:到诺诺身边去!任何阻挡在她和诺诺之间的东西——无论是子弹,还是人——都要被撕碎!
她冲到了诺诺身边!没有停顿,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身体的本能在哀伤的极致驱动下,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地上,正好躺着一把被流弹击倒的学员遗落的武器——不是枪,而是一把造型粗犷、布满划痕的战术霰弹枪(“暴怒”?)!路明菲甚至没有思考,脚尖一勾,沉重的霰弹枪如同轻巧的玩具般飞入她的手中!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与她沸腾的血脉产生了共鸣!
“滚开——!!!”
又是一声饱含无尽悲恸与暴怒的嘶吼!路明菲双手持枪,甚至没有刻意瞄准!身体如同陀螺般猛地一个旋身!黄金瞳燃烧到极致,锁定了两个方向——钟楼狙击点!露台压制位!
砰!砰!
两声几乎重叠的、震耳欲聋的霰弹枪轰鸣,如同愤怒巨龙的咆哮,瞬间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声响!
第一枪!粗大的铅弹如同愤怒的蜂群,带着毁灭性的动能和路明菲倾注的所有哀伤暴怒,撕裂空气,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灼热气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精准度,直扑钟楼尖顶的狙击点!目标不是楚子涵本人,而是她手中那支致命的狙击枪!
楚子涵瞳孔骤缩!她感受到了那股锁定她的、冰冷狂暴的意志!太快了!她只来得及将狙击枪猛地向侧面一甩!
咔嚓!轰!
昂贵的炼金狙击枪被狂暴的铅弹洪流狠狠击中!瞬间扭曲变形,零件四散飞溅!巨大的冲击力让楚子涵握枪的手臂一阵剧痛发麻,身体也被带得向后踉跄一步!冰冷的黄金瞳中,第一次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
几乎在霰弹枪轰鸣的同时!第二枪!路明菲旋身的动能尚未耗尽,枪口借着旋转的离心力,划过一个完美的半弧,对准了露台方向!
凯撒琳冰蓝色的眼眸中燃起兴奋的战意!她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傲然踏前一步!“狄克推多”双枪瞬间抬起,准备硬撼这狂暴的一击!然而,就在她扣动扳机的瞬间——
路明菲射出的第二波铅弹洪流,目标同样不是凯撒琳本人!而是她脚下露台边缘的承重石雕!
轰隆!!!
粗大的铅弹如同攻城锤般狠狠砸在精美的石雕上!碎石如同炮弹般炸裂四射!烟尘弥漫!整个露台边缘剧烈震动!凯撒琳脚下立足点瞬间崩塌!她脸色微变,凭借超人的平衡感和反应,猛地向后空翻,才堪堪避开塌陷的边缘,稳稳落在露台内部安全区域。但那一瞬间的狼狈和被迫中断攻击的憋屈,让她那张张扬绝美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冰冷的怒意!
双杀!
电光火石之间!
路明菲凭借本能,两枪!
一枪废掉了楚子涵的远程狙击威胁!
一枪逼退了凯撒琳的压制火力点!
整个战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枪声、爆炸声、呐喊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战场中央那个单薄的身影!
她双手紧握着那把与她体型极不相称的、枪口还冒着青烟的粗犷霰弹枪,微微喘息着。燃烧的黄金瞳如同两轮冰冷的太阳,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威压和…无尽的哀伤!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挡我者,死!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下一秒——
路明菲眼中那燃烧的、璀璨冰冷的黄金瞳,如同耗尽了所有燃料的火焰,骤然熄灭!光芒瞬间褪去,只剩下空洞、茫然和极致的疲惫。
“呃…”
一声极其虚弱的闷哼从她喉咙里溢出。
那股支撑着她、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恐怖力量,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巨大的空虚感和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所有的力气都被榨干!
她手中的霰弹枪“哐当”一声掉落在染血的草地上。
身体晃了晃,像一根被狂风折断的芦苇,软软地、毫无生气地,向前扑倒。
重重地摔在诺诺身边冰冷的地面上。
溅起一小片微尘。
金色的眼瞳彻底黯淡,紧紧闭上。
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有那抹近在咫尺的、刺目的红发。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有离她最近的芬妮尔,还保持着那个目瞪口呆、DV掉在地上的姿势,碧绿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倒下的路明菲和她旁边同样“倒下”的诺诺,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
她哆嗦着手,下意识地摸向掉在地上的DV。
镜头,恰好对准了这一幕。
寂静。
绝对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卡塞尔学院战场。
如同风暴过后,死寂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