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路明菲靠在枕头上,身体依旧酸痛得厉害,但心里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大石头总算挪开了一点。她想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幕——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我…我好像…后来…”
她努力回忆着,记忆却像蒙着一层浓雾。只记得那灭顶的绝望,体内爆发的冰冷洪流,还有…还有那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她好像…打中了什么?
“后来?”诺诺挑了挑眉,重新拿起那个削了一半的苹果,慢条斯理地继续削起来。锋利的刀刃贴着果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条淡红色的果皮缎带又继续延长。她眼皮都没抬,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后来你运气好得祖坟冒青烟呗。大概是吓疯了,瞎猫撞上死耗子,捡了把破枪乱开,结果走了狗屎运,两颗流弹,一颗崩了楚子涵的狙击枪,一颗吓了凯撒琳一跳。把她们俩都‘放倒’了。自由一日提前结束。”
“啊?”路明菲彻底懵了,嘴巴微微张开,像个傻瓜。她努力在混沌的记忆里搜寻,只捕捉到一些模糊的、高速闪避的片段和那难以想象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力量感。是运气?是流弹?这解释…和她身体残留的那种几乎被掏空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感,完全对不上号啊!
“不然呢?”诺诺终于削完了最后一刀,长长的果皮完美地垂落到盘子里。她把光溜溜的苹果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掰成两半。她拿起其中一半,递到路明菲嘴边,动作自然得仿佛做了千百遍。苹果清甜的香气直往路明菲鼻子里钻。“你以为你是什么隐藏的武林高手?还是觉醒了什么毁天灭地的言灵?衰仔,醒醒,现实点。你就是被吓破了胆,然后走了个天大的狗屎运。”
她的眼神坦荡,带着点促狭的笑意,直视着路明菲茫然的眼睛,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全靠运气。懂了吗?楚子涵是大意了,凯撒琳是被你瞎猫碰死耗子的流弹惊了一下。仅此而已。”
冰凉的苹果碰到了路明菲的嘴唇。她下意识地微微张口,诺诺的手指捏着果肉,轻轻往前送了送。一小块清甜微脆的果肉被送入口中,汁水在干涩的口腔里弥漫开。这亲昵自然的投喂动作,让路明菲的脸颊瞬间又有点发烫。她机械地咀嚼着,脑子里却还在反复回响诺诺的话——“全靠运气”、“瞎猫撞上死耗子”。
巨大的失落感,像冰冷的潮水,悄然漫过心头。原来…还是衰仔本色。那瞬间爆发的力量感,那睥睨一切的黄金瞳,果然只是濒死前的幻觉吗?可身体里那被彻底掏空、仿佛每一寸血肉都被撕裂过的剧痛,却又如此真实。
诺诺看着路明菲小口小口、像松鼠一样啃着苹果,眼神有些放空,明显还在消化她灌输的“真相”,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她把另一半苹果放进自己嘴里,也咬了一大口,发出清脆的声响,姿态随意又带着点野性的洒脱。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随即,没有等待回应,门就被推开了。
一股无形的、带着冷冽香气和强大压迫感的气场瞬间涌入房间,仿佛室内的光线都为之亮了一度。
凯撒琳·加图索站在门口。
她显然刚从某个重要场合过来,或者任何时候对她而言都是重要场合。一身剪裁完美无瑕的象牙白色女士西装套裙,利落的线条勾勒出她高挑傲人、比例近乎完美的身材。金色的长发如同熔化的黄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精致而强势的发髻,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一对小巧却光芒夺目的钻石耳钉。冰蓝色的眼眸如同西伯利亚冬季的冻湖,深邃、锐利,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她的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红唇饱满,嘴角微微抿着,形成一个既不严厉也不算温和的弧度。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没有立刻走进来,目光如同探照灯,先在病房内扫视了一圈——掠过病床上穿着宽大蓝白条纹病号服、显得格外瘦小可怜的路明菲,掠过她手里捏着的、啃了一半的苹果,最后定格在诺诺身上,以及诺诺那只还沾着点苹果汁液的手上。
“看来恢复得不错。”凯撒琳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珠落在天鹅绒上,带着一种华丽的冷感。她踩着鞋跟锋利如锥的裸色高跟鞋,姿态优雅地走了进来。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路明菲紧绷的神经上。她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瞬间将病房变成了她的舞台。
路明菲下意识地停止了咀嚼,身体僵硬,手指紧紧捏着那半个苹果,指尖冰凉。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女王驾临了。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猛兽盯上的兔子,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诺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把手里剩下的苹果核精准地抛进了墙角的垃圾桶,拍了拍手,看向凯撒琳:“有事?”
凯撒琳没有理会诺诺这略显随意的态度。她走到病床前,目光重新落回路明菲身上。那冰蓝色的审视目光如同实质,让路明菲感觉自己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正被评估着每一个细节——她的苍白脸色,她病号服下显得过分单薄的肩膀,她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茫然和怯懦。
“路明菲,”凯撒琳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声音清晰而具有穿透力,“你的‘运气’,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她刻意加重了“运气”两个字,冰蓝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不知道是纯粹的陈述,还是带着某种深意的嘲弄。
路明菲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窘迫地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衰仔的运气……在女王面前,这更像是一种耻辱的标签。
“能在‘自由一日’那种混乱的局面下,以新生的身份,同时‘终结’掉楚子涵和凯撒琳,”凯撒琳的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本身,就足以证明你的…特殊性。”她顿了顿,目光似乎扫过路明菲低垂的眼睫,“虽然,手段和运气成分占了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