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菲的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她觉得凯撒琳的每一句话都像小针,扎在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上。
“所以,”凯撒琳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如同女王在颁布敕令,“我代表卡塞尔学院学生会,正式向你发出邀请。”
路明菲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向凯撒琳。
凯撒琳微微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施舍意味,红唇轻启:“加入学生会,路明菲。成为我们的一员。”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慢,“在卡塞尔,学生会拥有最好的资源,最广阔的平台。在这里,你这种…特别的运气,或许能得到更好的发挥空间。当然,”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诺诺,“诺诺也在学生会。我想,你会需要熟悉的人在身边。”
最后那句话,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路明菲心中所有的犹豫和迷茫。诺诺在学生会!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急切地看向诺诺。
诺诺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一缕垂落的红发,感受到路明菲的目光,她抬起头,对上那双充满询问和依赖的、湿漉漉的眼睛。她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带着点了然和戏谑的弧度,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这个微小的动作,对路明菲来说,如同赦令。
“我…我愿意!”路明菲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她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学生会意味着什么,凯撒琳的“施舍”姿态是否伤人,楚子涵的狮心会又是什么样子。她的逻辑简单而纯粹:诺诺在的地方,就是她要去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她的避风港,她的灯塔,她在这陌生怪物巢穴里唯一的锚点。
凯撒琳冰蓝色的眼眸里,那丝玩味的神色更深了。她清晰地看到了路明菲眼中对诺诺那份毫不掩饰的、近乎雏鸟般的依赖和追随。这种纯粹到近乎愚蠢的依恋,在她看来,既有趣,又充满了利用价值。她微微颔首,姿态依旧高傲:“很好。明智的选择。欢迎加入学生会,路明菲。” 她的目光在路明菲和诺诺之间转了一圈,红唇边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半分,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了然和掌控感。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的光线似乎微微暗了一下。
路明菲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一个身影安静地立在门外的走廊阴影里,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一身墨黑底色、袖口和领口绣着银色狮头徽记的校服,衬得她肤色愈发冷白。她站姿笔直,如同插在鞘中的利剑,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是楚子涵。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熔金的探针,穿透病房门口的光影,精准地、直直地落在病床上的路明菲脸上。那目光极其复杂,冰冷锐利如昔,深处却翻涌着一种路明菲完全看不懂的、浓烈的探究和困惑。没有愤怒,没有敌意,只有一种仿佛要穿透皮囊、看清她灵魂本质的审视。在那冰冷的审视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如同冰层下暗流般的…熟悉感?一种源自遥远记忆深处的、模糊的悸动?
路明菲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那熔金般的目光烫了一下。她想起雨夜高架桥上那个模糊的、如同天神般降临的少女?这感觉…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连凯撒琳带来的压迫感都暂时忘记了。
凯撒琳显然也察觉到了门口的来人。她并未回头,只是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红唇勾起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冷笑。
楚子涵的目光在路明菲脸上停留了大约两三秒。那短暂的几秒,却漫长得让路明菲手心沁出了冷汗。然后,那熔金般的视线似乎扫过诺诺,最后在凯撒琳挺直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她如同来时一样安静,利落地转身,墨黑的校服下摆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瞬间消失在走廊的阴影深处,只留下一片冰冷的、令人心悸的余韵。
路明菲望着那空荡荡的门口,心脏还在不规律地怦怦直跳。楚子涵的眼神…那困惑…那熟悉感…到底是什么意思?雨夜高架桥的片段再次在脑中闪回,模糊的影像与楚子涵冰冷的侧脸重叠,带来一阵眩晕般的恍惚。
“哼。”凯撒琳的一声冷哼打断了路明菲的思绪。她收回看向门口的视线,重新将目光投向路明菲,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未消的冷意和对楚子涵出现的不悦。“看来狮心会的会长,对你这位‘运气爆棚’的新人,也很感兴趣呢。”她的语气带着点讽刺,“不过,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学生会,那就记住你的立场。”
她不再多言,仿佛刚才楚子涵的出现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她再次看向路明菲,语气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好好休息。学生会的事务,等你身体恢复了,自然会有人通知你。”说完,她优雅地转身,高跟鞋再次敲击出清脆的节奏,如同女王巡视完毕,离开了病房。
那强大而冰冷的气场随着她的离去而消散,但路明菲却感觉不到丝毫轻松。凯撒琳的施舍,楚子涵那令人心悸的注视,还有身体深处那无法解释的、源自爆发的剧痛和空虚……一切都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头。
病房里重新只剩下诺诺和路明菲。
诺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走到了窗边,背对着病床,看着窗外卡塞尔学院沐浴在晨光中的尖顶和橡树。红发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身影显得有些疏离。
路明菲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想问诺诺关于自由一日的真相,关于楚子涵的眼神,关于凯撒琳的邀请……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巨大的疲惫感再次涌上,身体的酸痛和精神的震荡让她只想沉沉睡去。她捏着那半个冰冷的苹果,指尖的凉意似乎能透到心里去。病房里只剩下静脉输液泵发出的、单调而规律的轻微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