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自己的座位号坐下，冰冷的金属椅面激得她一哆嗦。环顾四周，她看到了几个“熟人”。零坐在斜前方不远的位置，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银白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纤细的腰背挺得笔直，如同冰雪雕琢的精灵，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她似乎感受到了路明菲的目光，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极其冷淡地瞥过来一眼，没有任何情绪，随即又移开，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空白的试卷，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路明菲被那一眼看得有点发怵，赶紧收回目光。
这时，一个身影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是苏茜。楚子涵的副手，狮心会的得力干将。她有着一头柔顺的栗色长发，气质温婉沉静，像是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仕女。她察觉到路明菲的紧张，侧过脸，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轻轻点了下头。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冰面，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路明菲也连忙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点了点头。苏茜学姐，好像很温柔可靠的样子？
然而，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向考场入口时，那点刚升起的暖意瞬间被冻结。
楚子涵走了进来。
她依旧穿着墨黑底色、银狮徽记的狮心会校服，身姿挺拔，步履沉稳。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冷峻的侧脸旁，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考场前方预留的位置。但就在经过路明菲这一排时，她的脚步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熔金般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射线，穿透不算远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路明菲的脸上。
那目光不再是医务室门口的复杂探究，而是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冰冷、更加专注！像是在评估一件武器的价值，又像是在凝视一个亟待解开的谜题。冰冷的审视之下，路明菲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放在显微镜下，每一个毛孔都暴露无遗！巨大的压力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刚刚被芬妮尔和诺诺驱散的不安，如同潮水般瞬间回涌！
楚子涵的目光只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到路明菲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她很快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姿态如同即将拔剑的武士，充满了无声的威慑力。但刚才那一眼带来的冰冷压力，却如同烙印般留在了路明菲的背上，让她如坐针毡。她…她为什么这样看我？
“肃静！”
一个苍老、严肃、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响起，瞬间压下了考场内所有的窃窃私语。
曼施坦因教授站在考场最前方的高台上。他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黑色教授袍，稀疏的银发梳得整整齐齐，鹰隼般锐利的目光透过无框眼镜，扫视着下方每一个学生。他身边站着几位同样表情严肃的监考教授，其中就有古德里安。古德里安显得异常兴奋，目光灼灼，尤其是在看向路明菲时，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和激动。
“卡塞尔学院3E考试，现在开始。”曼施坦因的声音冰冷，毫无波澜，如同在宣读判决书。“规则无需赘述。听到龙文颂唱，看到幻象，将你们‘看’到的龙文符号，描绘在试卷上。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左顾右盼，不得使用任何电子设备。违者，视为作弊，后果自负。”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扫过全场，尤其在路明菲和零的位置多停留了一瞬。
“现在，分发试卷。”
穿着执行部黑色制服的专员如同幽灵般无声地穿梭在座位间，将一份份洁白的、印着复杂暗纹的试卷放在每个考生面前。试卷很大，质地坚韧，散发着淡淡的羊皮纸和墨水混合的气味。
路明菲看着面前空白的试卷，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下意识地又想去勾诺诺的手指，却发现诺诺的位置离她有点远。她只能用力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祝各位…好运。”曼施坦因教授最后吐出几个字，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祝福的意味。
灯光瞬间暗了下去。
只剩下墙壁上那些巨大的、幽绿色的炼金矩阵在缓缓脉动，散发出冰冷、诡异的光芒，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如同鬼蜮。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下来。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刻意压低了。
路明菲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震得耳膜发疼。她死死盯着面前洁白的试卷，仿佛那是通往地狱的邀请函。
来了！
嗡——
一种低沉、宏大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它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如同无数面巨大的青铜巨鼓在幽深的地底被同时擂响！
路明菲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大脑，又瞬间被抽空！
紧接着，低沉、威严、带着难以言喻的韵律感和冰冷质感的颂唱声，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人类语言，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重量和力量，仿佛巨龙在深渊中低语，神灵在云端吟唱！
来了！龙文颂唱！
路明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闭上眼，又猛地睁开！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去“看”那所谓的幻象！去感知那引导描绘的龙文！
一片空白。
眼前，只有冰冷的、被幽绿光芒映照的金属桌面，和那张洁白刺眼的试卷。
耳边，是那宏大、威严、令人灵魂震颤的龙文颂唱。
但眼前…什么都没有！
没有幻象！没有符号！没有指引！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路明菲的心脏！她猛地扭头看向四周！
斜前方，零已经闭上了眼睛，长长的银色睫毛如同蝶翼般覆盖下来。她纤细的手指已经握住了特制的炼金笔，笔尖悬停在试卷上方，微微颤抖着。她的眉头微蹙，似乎正沉浸在某种深层的意识中，周身散发出一股冰冷而专注的气场。显然，她“看”到了！她正在描绘！
再远一点，苏茜学姐也进入了状态，笔尖沉稳地在纸面上滑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甚至…她看到了芬妮尔！那个顶着爆米花的活宝学姐！此刻竟然也收敛了所有嬉皮笑脸，碧绿的眼睛紧闭着，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一种极其专注甚至有点痛苦的表情，握着笔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也在画！虽然动作有点笨拙，但确实在动笔！
整个考场，除了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那宏大的龙文颂唱，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灵视”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