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再次跋涉过“垃圾平原”，扑回自己的“巢穴”，摸出薯片：“来来来，正事要紧！让师姐给你传授真正的《卡塞尔苟活指南》！”
芬妮尔说着，不知又从哪个角落里摸出一个边缘磨损严重的硬壳笔记本，封面上用马克笔潦草地写着《卡塞尔苟活指南（芬妮尔修订版·绝密）》。
路明菲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脸上热得能煎鸡蛋。她看着在垃圾堆里笑得没心没肺的芬妮尔，又气又无奈，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
这个夜晚，这个混乱的宿舍，这个邋遢又危险的学姐，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奇异地冲散了她心中因舞会而起的局促和不安。
芬妮尔盘腿坐在一堆旧报纸上，开始口若悬河地传授她的“生存哲学”，从蹭饭技巧到翘课宝典，从论坛灌水到如何利用新闻部特权。
“首先，最重要的一条——”芬妮尔翻开笔记本，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如果忽略她腮帮子还鼓囊囊的薯片的话，“如何高效、优雅且毫无心理负担地…蹭饭！”
路明菲：“…啊？”
“啊什么啊！”芬妮尔恨铁不成钢地用笔记本敲了敲旁边的一个空可乐罐，“你以为靠着学院那点可怜的补助金能吃香喝辣？做梦！食堂大妈的手抖症是绝症，价格堪比米其林的教授小灶咱们又吃不起。所以，必须开发第二、第三…第N食物来源！”
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如同传授什么绝世秘籍：“目标一：食堂大妈。关键技巧：嘴要甜，眼要瞎。夸她新烫的头发像伊丽莎白·泰勒，无视她勺子里的肉块以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消失。持之以恒，她可能会在你碗底多藏半颗卤蛋。”
“目标二：有钱的同学——特指诺诺那种。要点是：装可怜，但要有格调。不能直接要，要说‘学姐，这个看起来好美味，可惜我生活费…唉…’，眼神要像被雨淋湿的小狗。诺诺大小姐心情好的时候，手指缝里漏点都够你吃一顿好的了。当然，凯撒琳主席那边…呃，风险太高，不建议尝试，容易被她的眼神冻成冰雕然后被侍从抬出去。”
路明菲听得一愣一愣的，脸颊发烫。为了口吃的这样…真的好吗？
“第二，”芬妮尔翻过一页，上面画着各种奇怪的符号和箭头，“合理翘课指南。不是所有课都需要上的！比如曼施坦因教授的《龙族家族谱系梳理》，他的笔记比你的命都长，不如翘了直接去图书馆复印好学生的。关键是要掌握风纪委员曼施坦因教授（对，就是他，身兼多职）的巡逻路线，以及如何利用新闻部的‘特殊采访权限’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这个以后细说。”
“第三，”她又哗啦翻过一页，上面贴满了各种小纸条和截图，“守夜人论坛——我们的精神食粮和情报核心！别光潜水看八卦，要善于利用！‘午夜甜心’板块可以兜售各种无关紧要但听起来很厉害的小道消息（比如凯撒琳今天用了什么色号的口红），‘炼金原理’板块可以帮土豪代写作业赚外快，甚至还能接到一些奇怪的‘悬赏任务’…当然，风险自负。”她冲路明菲挤挤眼，“我就靠这个赚零花钱，下次有活儿带你一个？”
路明菲连忙摆手：“不…不用了学姐…”她感觉自己正在被拖向某个危险的深渊。
“怕什么！”芬妮尔满不在乎地甩甩头，“卡塞尔这地方，规矩是给死人守的，活人得自己找乐子…和活路。还有啊，”她合上笔记本，神秘兮兮地再次凑近，声音压得更低，“一些教授…嗯，比如格鲁曼那个老色鬼，就喜欢女生穿得清纯点去问问题…当然不是让你卖色相！就是利用一下信息差，套点考试重点或者混个脸熟平时分高点…懂吧？”
路明菲似懂非懂，只觉得芬妮尔学姐的“生存智慧”简直浩瀚如烟海，且处处透着刀尖舔血的刺激感。
芬妮尔看着她懵懂又惊恐的样子，终于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向后一倒，重新陷回那堆“巢穴”里，像个分享完宝藏的海盗女王。
“总之呢，师妹，”她嚼着最后几片薯片，含糊不清地说，“在卡塞尔，光有血统评级屁用没有。S级怎么了？S级也得吃饭睡觉躲追杀。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和疯子，要么被他们卷死，要么…就得像咱们这样，学会在阴沟里…啊呸，在缝隙里开出花来。”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猛地坐起来，眼睛在昏暗的台灯下闪着诡异的光：“对了，说到疯子…你知道执行部去年在北极圈损失了整个小队吗？据说是遇到了‘活着的冰川’…还有校长昂热，别看他总是西装笔挺笑眯眯的，听说他办公室后面有个密室，里面藏着…”
但她说着说着，目光偶尔会瞟向依旧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安静聆听的路明菲。台灯昏暗的光线柔和地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脖颈和安静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乖顺和…脆弱。
芬妮尔的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来，她扔过去一包未开封的巧克力棒。
“喏，补充点能量。”她的语气随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在卡塞尔，吃饱了才有力气胡思乱想，才有力气…应付那些麻烦又迷人的姐姐们，不是吗？”
路明菲接过巧克力棒，指尖碰到芬妮尔的手指，又是一阵微小的电流般的触感。她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学姐”。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屋内昏暗而温暖，堆满了杂物的空间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秘密巢穴。两个女孩，一个在垃圾堆里喋喋不休，一个在地上安静聆听，空气中弥漫着零食的香气、暧昧褪去后的松弛感，以及一种正在悄然滋长的、属于少女之间的、复杂而亲密的联系。
路明菲捏着那根巧克力棒，心想，或许在这里，她真的能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歪歪扭扭的生存方式。
而关于诺诺的wink，关于零冰冷的触碰，关于芬妮尔方才那近乎调戏的靠近…这些混乱的、滚烫的、属于少女心事的碎片，或许可以暂时，在这个混乱的“爱巢”里，安放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