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后背紧紧贴着对方平坦却柔韧的腹部，后脑勺似乎陷在了一处温软的凹陷里（后来她才意识到那可能是对方的锁骨下方胸口的位置）。一只微凉的手臂以一种保护性的、却异常有力的姿态，从后面环过她的肩膀，稳稳地箍住了她，避免了她的脑袋直接撞向旁边一个尖锐的桌角。
爆炸的余波带着热风拂过，吹动了路明菲散乱的头发，也吹起了几缕冰凉的、带着独特冷香的银色发丝，轻轻扫过她滚烫的耳廓和脸颊。
是零！
在爆炸发生的瞬间，离她最近的零竟然反应快得超乎想象，不仅自己敏捷地后撤避开了爆炸核心，还顺手将她这个罪魁祸首捞了回来，牢牢固定在了怀里！
路明菲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序地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背后传来的柔软触感和那紧紧箍住她的、微凉却有力的手臂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比。零的呼吸极其平稳，轻轻喷在她的发顶，与她自己的惊慌失措形成了鲜明对比。
刺眼的闪光和轰鸣很快散去。实验室里一片狼藉。路明菲的工作台一片焦黑，那块肇事铜板已经扭曲变形，冒着缕缕青烟。她本人更是狼狈不堪，额前的刘海被烤得有些卷曲，脸上沾满了黑灰，实验服上也蹭了不少污迹。
而环抱着她的零，除了几缕银发被气浪吹得稍显凌乱，白色实验服上沾染了些许从路明菲身上蹭到的黑灰外，竟依旧保持着那种冰雪般的镇定，连呼吸频率都没有丝毫改变。仿佛刚才不是经历了一场爆炸，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叶。
“咳…咳咳…”路明菲被硝烟呛得咳嗽起来，试图从零的怀里挣扎起身，却被那只手臂更紧地箍了一下。
“别动。”零的声音在她极近的头顶响起，清冷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检查伤势。”
这时，曼斯教授和其他同学也围了过来。教授脸色铁青，看着一片狼藉的台面，山羊胡都在抖动：“路明菲！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又…”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目光死死盯住了那块还在冒烟的、扭曲的铜板旁边——那是爆炸发生时，路明菲正在刻画的那块板子，虽然大部分区域都被熏黑损坏，但在边缘处，一个极其复杂、扭曲、却隐隐透着某种诡异规律的符文残留了下来，那绝非教科书上任何一个基础矩阵的组成部分！
曼斯教授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推开旁边的学生，蹲下身，几乎是贴着那块焦黑的铜板，仔细审视着那个残留的符文，手指甚至不敢去触碰，脸上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这是…”他喃喃自语，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还被零半抱在怀里的、灰头土脸的路明菲，“你刚才…在画什么？这个符文是哪来的？”
路明菲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结结巴巴：“我…我就是照着书上画的…可能…可能画错了…”她觉得自己肯定闯下了弥天大祸。
“画错了？”曼斯教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和困惑，“不可能！这个结构…这个能量回路…这根本不是基础矩阵的内容！这更像是…某种失传的…古代强化符文的变体？！虽然极其不稳定，导致能量逆流爆炸，但这思路…这…”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目光灼灼地盯着路明菲，仿佛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透：“你是在哪里看到这个符文的？还是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路明菲彻底傻了：“我…我不知道啊教授…我就是…手抖了一下…”
周围鸦雀无声。同学们看看那块焦黑的板子上那个诡异的符文，又看看一脸懵逼、满脸黑灰的路明菲，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零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她安静地站在一旁，紫罗兰色的眼眸淡淡地扫过那个符文，又落在路明菲惊慌失措的脸上，目光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她实验服胸口处那一小块被路明菲后脑勺压出的、微微湿润的褶皱，和沾染上的黑灰，无声地记录着刚才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亲密接触。
曼斯教授盯着路明菲看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像是无法理解，又像是压抑着极大的好奇。他挥挥手，语气复杂：“算了…下次…下次绝对不允许再犯这种错误！今天的实践课，路明菲，零分！其他人，继续！”
危机似乎解除了。同学们窃窃私语着散开，但投向路明菲的目光却多了许多探究。
路明菲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扶着旁边焦黑的桌沿才能勉强站稳。脸上火辣辣的，不知道是被爆炸熏得，还是因为羞愧。她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零。
零正微微低着头，用一方干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沾染上的一点黑灰。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对待什么精密仪器。察觉到路明菲的视线，她抬起眼睫。
四目相对。
路明菲的心脏又是一跳。零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但在那冰封的湖面之下，似乎掠过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兴味？或者说，是某种更深沉的审视。
零的视线在她沾满黑灰、有些滑稽的脸上停顿了一秒，然后，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眨了一下眼睛。
没有任何言语。
然后她便转过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那支银尖笔，继续刻画她那块完美无瑕、毫无错误的矩阵，仿佛刚才的一切——爆炸、拥抱、那个诡异的符文——都从未发生过。
只有空气里残留的硝烟味、胸口那似乎还未散去的、冰冷的松针气息、以及实验服上零留下的那一小块黑灰印记，还在顽固地提醒着路明菲。
她好像…又搞砸了。但似乎…又莫名其妙地，引起了某种不该有的注意？
衰仔少女站在一片狼藉中，顶着爆炸头，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心里那点因为零的短暂拥抱而产生的混乱悸动，再次被更大的、茫然的恐慌所淹没。
卡塞尔学院，到底是个什么见鬼的地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