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迷茫的少女
薇尔娜踉跄着走出体育馆仓库，体育仓库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发出了低沉的吱呀声，就像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墙边的维蕾塔依然还处于昏迷中，她的身影也被大门给隔绝在幽暗的室内。她倚靠在了体育仓库的外墙上，低头看向了那条被她紧紧地攥在手中的白色内裤——她终于是将其拿回来了。
白色内裤那朴素的布料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上面还残留着仓库里的一丝霉味。她抬起腿，将那条内裤重新穿了上去。真空生活了一整天，薇尔娜还略感觉到有点不适应。她深呼吸了数口，再看了一眼身后的体育仓库。
维蕾塔·拉薇妮娅。
她会收手吗？
还是会对自己展开更进一步地报复呢？
十字架吊坠中所蕴含的那股力量已然消退，黑色四瓣花的微光归于沉寂，吊坠静静地垂在她的胸前，就仿佛像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薇尔娜的一场梦一般。
然而那不可能是梦。
自己在维蕾塔面前变成了那副模样，还用镰刀真的打晕了维蕾塔。
等维蕾塔醒来之后，事情绝对会变得更麻烦。
但现在的薇尔娜有点不想考虑这些事情了。
她知道，吊坠中的那股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真的能够帮助自己。只是……今天的自己在使用了这股力量后，薇尔娜感觉到自己整个人的身体都仿佛像是要被掏空一般，她每迈出一步，都感到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她赤裸的双脚踩在冰凉的水泥路上，尘土将她的脚底染上了一层黑色，路上的小石子时不时的刺激一下她的脚底，让她感觉到一阵刺痛。
“好累……哈……”薇尔娜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疲倦过。她强行迈着步伐，然而刚走出几步，一阵强烈的眩晕突然袭向了她的大脑，让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层黑雾，若不是薇尔娜及时扶住了一旁的树木，她估计要直接跌倒在地上。
“什么……什么情况……唔啊！”薇尔娜还没缓过神来，那阵眩晕感便是再度冲击了她的大脑，这一次薇尔娜的反应变得更为剧烈，她感觉自己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好像旋转了起来，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仿佛早餐和午饭都要一起呕出来。薇尔娜捂着肚子，刚迈出一步就直接是跪在了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扶着树干，胸口更是开始剧烈的起伏，体内的每一处都好像是在向她的大脑发出警告。
“到，到底是……什，什么情况？呜啊……”薇尔娜再度看向了胸前的那枚吊坠，吊坠依然是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胸前，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的变化。
“使用吊坠力量的副作用吗？但昨天明明没有……唔……”薇尔娜忍着身体各处所传来的不适，思考着自己遇到这些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这就是课本上所说的“魔法的副作用”的话，那自己所遇到的副作用似乎有点过于强烈了，在这种副作用的影响下，魔法对于魔女们来说绝对是一个负面效果，也不可能造就魔女们如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如果这是吊坠中的力量在反噬自己的话，那昨晚自己也同样使用了吊坠的力量，又为何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
今天和昨天的差别是……
等等，杀人？
昨天的自己直接用镰刀处决了那两个流浪汉，而这一次在处决维蕾塔之前，自己却克制住了心中的那股杀意。难道正是因为自己饶过了维蕾塔一命的缘故，吊坠中的力量，开始反噬自己了？
薇尔娜回想起吊坠中那股力量在自己体内流淌的时候，心中会莫名冒出的那股杀意了——毫无疑问，这多半也是吊坠所带来的影响。
那股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在驱使着自己，去杀人吗？
薇尔娜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手中的吊坠，手指刚一触碰到吊坠的那黑色四瓣花表面，一股寒意便是顺着脊椎涌来，呓语在脑海中浮现。
“杀了她。”
“杀了她。”
“杀掉那些欺负你的人。”
“杀掉那些可恶的人类。”
“杀了，杀了，杀了，杀了……”
“唔……”薇尔娜猛地缩回了手，脑海中的呓语虽然消失了，但那些话语依然还是深深地刺激到了薇尔娜的精神。她挪动着自己虚弱的身体，靠着一旁的树干滑坐在了地上，双手环抱住膝盖，将脑袋埋在了大腿间。
“不对不对……我已经杀了那两个流浪汉，还差点杀了维蕾塔……虽然维蕾塔，是，是个混蛋，但是……不行，我不能因为这种理由就杀了她。我不能……”薇尔娜低声自言自语着，声音虚弱得仿佛蚊子叫一般，就像是害怕被人听见。昨晚小树林里的场景、体育仓库里的那股杀意以及脑海中刚刚浮现的呓语才此刻交织在一起，让她感觉到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意识正在占据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都好像是要分裂一样。
她是个孤儿，没有双亲，被塞西莉亚主教收养，从小在神殿长大，也确实加入了净化女神教会，许下了保持纯洁，对抗这个世界的污秽这一誓言。然而，自己的十字架吊坠莫名其妙变了样，一股莫名的力量正逐渐掌控自己的身体，诱惑她拥抱杀戮。而且，更为奇怪的是，当维蕾塔步步紧逼的时候，自己真的将一切都寄希望于那神秘的吊坠。
“女神呀……我，我该怎么办……我还能被宽恕吗……”她握紧了手中的十字架，心中只感觉到无比的迷茫。
待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后，薇尔娜抬起头看向了远处。此时已经是下午4点半了，放学时间早已经过去，就连学校操场上也都已经没剩多少学生了。夕阳的余晖洒在操场上，勾勒出一片黯淡的金红色光晕。她眺望着被夕阳晕染成橙红色的天空，看着那高高的尖顶建筑——那是她生活的神殿。
虽然才4点半，但今天还是先别去小镇上的其他地方了吧。早点回神殿祈祷才是她所需要做的事情。而且，也不知道那些警察调查到了什么，不过薇尔娜相信，有塞西莉亚主教在的话，警署的那些人应该不敢过多干涉教会的事务，至少目前应该也调查不到自己的身上。
她站起身，赤裸的双脚踩在了落叶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攥紧书包朝神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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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维蕾塔从昏迷中苏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捡起了那根掉在地上的魔杖，脑海中开始回想起昏迷前自己所遇到的事情——薇尔娜，那个向来都是逆来顺受的小修女，竟然主动反抗，甚至还用一股诡异的力量将自己打晕了过去！而且，更过分的是，在那股诡异力量的加持下，那小修女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无论是那漆黑的斗篷、那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镰刀、还是那冰冷得仿佛能够刺穿她灵魂的蓝色眼瞳，都让她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惧——她完全不敢相信，薇尔娜那个毫无魔法天赋的小修女竟然能有这样的力量！
她是维蕾塔·E·拉薇妮娅，是瑞文奎尔当地最有权势的魔女世家拉薇妮娅家族的后裔！虽然她的魔法天赋有限，仅仅只到了准魔女的水准，但是，她不相信自己会在一个毫无魔法天赋的小修女面前输得那么惨！
愤怒、屈辱、不解、恐惧，种种思绪交杂在一起，一同涌上了维蕾塔的心头。她不禁咬紧牙关，攥紧了自己手中的魔杖。她不相信自己会输给薇尔娜，她运起了体内的魔力，在魔杖的引导中，一簇微弱的火花从魔杖尖端冒出，精准地命中了仓库的墙壁。她的魔力没有出现问题，有问题的是薇尔娜那个家伙！
没错，有问题的是薇尔娜那个家伙……
她离开了学校，朝自家庄园的方向走去。她需要找一个人谈谈这件事——不是学校里那些只会跟在她屁股后面的跟班，而是她的表姐，珂赛特·拉薇妮娅，拉薇妮娅家族年轻一代中最强的魔女。
拉薇妮娅庄园坐落在小镇西侧的富人区街道上，作为小镇上最有权势的贵族，即使在富人区的一栋栋别墅中，拉薇妮娅庄园也是非常显眼的存在。庄园的外墙爬满了常春藤，里面是宅邸是一栋大约三层的建筑，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透着一股与小镇格格不入的冷峻气势。维蕾塔回家后立即是穿过铺着厚绒地毯的走廊，直奔二楼的书房走去。她来到书房前，用力地敲了敲门，还没等里面传出回应便直接推门而入，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珂赛特姐，你在吗？我有事要跟你说！”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进我的书房要记得敲门。”书房内，珂赛特正翘着腿坐在一张雕花木桌旁，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古籍，封皮上还刻着一些天大陆古语的符文。她的年龄大约在二十岁左右，和维蕾塔一样有着金黄色的长发和碧绿的眼眸。她身上只穿着一双白色的过膝袜，但那严肃而又冷淡的神色完全无法激起他人的情欲，只是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感。
“抱歉，珂赛特姐，我只是有点急……”维蕾塔不懂天大陆的古语，完全不知道珂赛特姐此刻在看什么书，但是，珂赛特姐的那种威严感依然还是让她的身体不禁颤抖——在真正的魔女面前，自己的存在简直是如此的渺小。
“说吧，这次又在学校里惹了什么麻烦？”珂赛特头都没抬，语气平淡但却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维蕾塔关上门，径直走到桌前，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皱着眉说：“这次不是麻烦！是，是今天发生了一件怪事！”
“怪事？说来听听。”
“珂赛特姐，你知道那个叫薇尔娜的小修女吗？紫头发，蓝眼睛，长得挺漂亮，不过平时里就跟在艾瑞莉丝老师的女儿身边，低着头谁都不敢惹的那种样子。今天我在仓库逗她玩，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她顿了顿，碧绿的眼眸闪过一丝犹豫，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股力量，“她突然变了个人！原本身上的衣服都脱光了，结果突然裹上了一件黑斗篷，手里还冒出了一把镰刀，眼里都冒出了一阵莫名的杀意，我以为她学了什么虚张声势的魔法，结果直接把我给打飞了！我真的是……气死了！”
听着维蕾塔的讲述，珂赛特终于是抬起头，她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维蕾塔。“黑斗篷，镰刀？听这个描述，怎么感觉像是死神教会的人？维蕾塔，你最近胆子倒是不小嘛，竟然主动去招惹死神教会的修女？你就不怕人家一个镰刀，把你咔嚓了？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
“死神教会？薇尔娜怎么可能是死神教会的人！整个初等部的人都知道她是净化女神教会收养的孤儿！”
“净化女神教会的修女，突然觉醒了死神的力量，然后还把你打飞了？维蕾塔，你确定你不是喝多了劣质魔药，脑子出幻觉了？”
“我没开玩笑，珂赛特姐！那种压迫感是真实存在的！”
“小镇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你知道这件事吗？”珂赛特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倚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转而和维蕾塔谈起了另一件事。
“凶杀案？谁呀。”
“两个流浪汉，在神殿外的小树林被杀。警察目前调查下来是作案时间是昨天晚上，凶手应该是一位身高在1米57左右的女性，所使用的凶器根据推断应该是比较长的刀具。”
“啊？难道是……魔女杀的？”
“不可能，没有魔女会这么无聊，特地去小树林里杀两个流浪汉。”珂赛特摇了摇脑袋，“而且，根据地面上的战斗痕迹来看，凶手一开始应该是处在某种劣势中，后面才突然反击，杀死了那两个流浪汉。”
“劣势……反击？等等，我怎么感觉和我今天遇到的情况有点相似。你的意思是……”
“有趣的是，凶手当晚并没有穿鞋子，留下的脚印确实通往神殿。”
“薇尔娜？她是昨晚那件事的凶手？”
“目前没有证据表明一定是她，警署想去调查教会成员，但被塞西莉亚那家伙拦住了。”珂赛特冷哼一声，挥手间一道无形的魔法波动将火花熄灭。她起身，走到维蕾塔面前，那碧绿色的眼眸直视着她，压低声音对她警告道，“听好了，维蕾塔，别再去招惹她了。如果你描述的那股力量是真实的话，她很有可能拥有死神的力量。”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几分，“我会联系家族，让她们去调查净化女神教会的底细。你在学校里先装作没事人，别打草惊蛇。更不准再去找那个修女的麻烦，出了事情我可保不了你。”
维蕾塔咬紧牙关，显然不甘心，但珂赛特的威严让她不敢反驳，她默默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珂赛特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