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后视镜的男生离我越来越远后,我把声调转为正常问师傅最近的宾馆大概有多远。
师傅通过后视镜瞥了我一眼:“你改到幸福大街那个面包店吧,旁边有个宾馆,不远,两公里。”
“好嘞,谢谢师傅。”
智能手机在昏暗的车里亮起一方刺眼的光,我一边和师傅闲聊一边看了一眼倒在我腿上的这个女人。
她长长的头发披散铺在脸上,从发丝的间隙我能看到她化了妆的年轻的脸。香水和酒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只属于女酒鬼的味道。
在无人的街道上,不过几分钟师傅就开到了目的地。大概因为在车上聊得开心,师傅甚至帮我把这个女酒鬼搬到了酒店前台。
在谢过他后,我对着前台说:“请开一间房,谢谢。”
前台的服务员瞥了一眼披头散发的女人,目光又继续在我身上停顿:“大床?双床?顺便,请出示一下您二位的身份证。”
“双床房吧。”我一边的身子拖着女酒鬼,另一边的手在她的兜里胡乱摸着,“房间最好离前台近一点。”——方便我跑路。
将好不容易摸到的身份证交给前台后,我支付了256元的房费,这让我本来就不多的生活费更加雪上加霜。
“并不是做好事就有好报的啊,至少好报不会来得这么快。”我气喘吁吁地将女人搬运上电梯,“希望到时候你可以把房费还给我啊……报酬的话就不必了,给我好吃的巧克力点心就可以,对你来说这一点点报酬应该——不——算——什么——吧!”
咬着牙说出最后几个字,我终于把女人扔到了床上。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然后从兜里掏出我俩的证件准备区分后收好。
然而当我看到那张身份证上的信息时我呆住了。
“陶……楚?”
身份证上的照片是我曾经熟悉的笑脸,我快速地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心脏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
“不会吧?”我迅速对了一遍身份证号的出生年份,“……是陶楚。”
在那一瞬间,我深切地感觉到,做好事的好报似乎来得太快了些。
☆
姓名:陶楚
性别:女
年龄:24
目前的身份:白领?
过去的身份:我的高中同班同学兼……
不对不对,重来!
过去的身份:校园女神
就这样吧。
简单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信息后,宾馆的尘埃混杂着陶楚身上的味道重新将我拉回现实。
不是吧!竟然是!那个!陶楚!
我惊恐地看着那个趴在床上依然没在动弹的女人。
那个次次年级第一,哪怕是在最无聊的美术课也散发着光芒听讲最终让快退休的美术老师感动地泪流满面的当代缪斯。
那个在体育场上可以常年称霸1500米赛道的、跑完甚至连脸色都不变的、那个人送外号现代阿塔兰忒的女神。
那个高一第一次在校园十佳歌手上一展歌喉就让对手仿佛被控制了一样、满脸羞愧、不战而退的圣女。
那个集美丽和清纯为一体的,那个让所有人愿望具现化的陶楚!
竟然!让我!从地上!捡尸回来了!
她到底是怎么从那样,变成这样的!
正当我因为这个爆炸性消息震惊不已时,床上的陶楚发出了一声呻吟,那像是某种发泄,又像是压抑的哭泣,又或者是——
我立刻瞬移到她身边把她拽到马桶前,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立刻就呕了出来。
一边顺着她的后背,一边扶着她的我对进化论为什么没让人类拥有四根手臂表示不满。
转好的陶楚抬起胳膊想要用自己的套装擦嘴,我还没来得及把毛巾递给她,就看她将我的裙子撩起来,用裙摆使劲擦了两下,又嫌弃地甩开。
我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裙子上的秽物和双眼迷蒙的陶楚,原本走和留下的两个选项变成了:肮脏地带着秽物在这个凌晨打车离开(有被拒载的风险)和在这里照顾女酒鬼顺便把裙子洗干净睡一晚再回家。
唉,头好痛。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酒鬼我认识,万幸中的不幸是像我这样阴暗的人根本不该和她共处一室,所以只好暗暗祈祷她今天晚上不要醒过来。
我脱下了沾上秽物的连衣裙,身上只穿着内衣内裤把陶楚搬回到床上。
弹簧床在我们两个人的重量下震了又震,光溜溜的我并不适应这样的环境,所以我决定把她也扒了。
“凭什么只有你穿得衣冠楚楚啊,还——嗯?”脱下陶楚的衣服的我看到那件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衣服上还挂着价签,“3999……”我的嘴角不屑地翘起,“牌子货都是资本的阴谋。”同时又因为陶楚的冒失而松了一口气,高高在上的女神竟然连价签也忘记摘——
“嗯?裙子也有,2988……”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一个闪雷劈中了我不算聪明的大脑。
这家伙!不会打算!喝完这顿酒再把衣服退了吧!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床上正闭眼蹙眉的陶楚。
这个套装加起来就7000块啊,和我一年的学费持平!这家伙竟然是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吗?
陶楚哎!
那个陶楚!
但我强烈的心理波动并没有影响躺在床上的女人分毫,她嘴里喃喃自语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一边打着轻呼。
我的目光落在陶楚漂亮的脸上,自我放弃般地叹了一口气。
我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裙子脱下来,把她拽进被子里,然后把套装用衣架挂起来放在空调下面。
看着被放进被窝里的陶楚,我只留下了一盏床前灯,带着已经沾上秽物的连衣裙进了浴室。
我用沐浴乳代替卸妆乳,洗发水代替洗衣液,姑且算是把自己和裙子收拾了。
为了不吵醒陶楚,我没用吹风机吹头发,带着一条干毛巾出来铺在枕头上,祈祷第二天的头发可以不要分叉。
终于躺下的我愣愣地看着宾馆的天花板,今天发生的一切让我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混杂着中央空调启动和吹风声音,我的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总算是睡着了。
吐过了应该就好了吧,我没有喝醉过,所以不是很清楚那种感觉,但是之前有人这么说过,所以我就当是这么回事儿吧。
空气里若有若无地夹杂着酒的味道,作为一个独立的生物,陶楚的生命系统在不断代谢她身体里的酒精。
气管、食管、胃、肝脏、血液……
她的酒气会在夜间蒸腾然后消散,那个时候,她就还会是那个陶楚……
那个陶楚……
倦意缠绕着我,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晚安,陶楚。
晚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