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软软的陶楚压在我的身上，而我的两只手完全像鸡爪一样伸向天花板，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我等待着陶楚起身，但是一秒，两秒，十秒，二十秒……
对于感谢的拥抱来说……这样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点？
我不太清楚别人一般会怎么抱，不过电视上的拥抱基本都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下……一下。
话说回来这家伙的脑袋摁在枕头里面不会被憋死吗？
我的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僵硬的手只得摸了摸陶楚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股滑溜溜的感觉就像蛇一样。
指尖偶尔触碰到她光滑的皮肤，蒸腾起来的热气让我切实地感觉到这是真实的陶楚，而不是因为我的梦而诞生的画皮女鬼。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完全都是我该做的，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把房费还给我就好了。”
我干涩地说着煞风景的话，但是陶楚却一下从我身上爬起来。
趁此机会我把手从空中放下来，而她脸上的表情是和之前的爽朗完全相反的尴尬。
我从床上爬起来，看着低着头的陶楚。
“呃……”
她的嘴角抽动着，与之前的热情完全相反，向远离我的地方挪了挪。
“其实我现在……”
她长长的睫毛垂着，挂着细小的水珠。
陶楚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为自己鼓劲一般，然后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呼吸。
沉默在房间里流动着，就当我以为她快要憋死的时候，她突然说：
“身无分文。”
这次轮到我惊讶了，我怔怔地看着她。
在那个瞬间，昨天的记忆像是加速了10倍一样在我的脑海中放映，穿过KTV的商业街，穿过夜晚的马路，穿过酒店前台最后落在了那套我帮她挂起的套装上……
如果这家伙身无分文的话，那没有价签的那套衣服果然是她打算拿去退掉的。
看着陶楚低垂的眼眸，我默默地睁大了眼睛。
天哪，天哪，天哪。
那个陶楚。
不知为什么，我的胸口浮现出一种快乐的情绪，这种异常的感觉让我抓紧了自己连衣裙的衣领。
“嗯……”
见我不说话，陶楚先打破了沉默。
“其实，我已经在公司住了半个月了。”
“……”
“我好不容易租到了价格合适的房子，结果上个月房东找来说要把房子收回去……我说房子还没有到期，但是房东说租我房子的是二房东手续根本就不合法，让人把我赶出来了。”
“你没有报警吗？”
“想过啦，虽然很生气，但是没有时间去做那些事情。现在我还是毕业之后的试用期，为了转正每天都在忙项目的事情。”说到这里，她带着有些逞强的微笑抬起头来，“不过幸好遇到了你。”
我？
陶楚的眼神温柔且直率，她深褐色的瞳孔映着我抓紧自己领口的身影，我那小小的影子看起来像是被困在她的眼睛里。
“谢谢你救了我。商业街上的KTV有那么多人——我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来来往往、指指点点，但是只有你把我带上了车。”
她捧起我抓着衣领的手，温暖的体温让我攥紧的拳头松懈下来。
她像是祈祷一般地将额头抵上我们握在一起的双手。
“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这句话，其实应当由我来说才对啊。
陶楚，那样的陶楚，被欺骗后住在公司里面，现在几乎是身无分文。
我无法将她现在的境况与我认识的陶楚结合起来。
但是陶楚，你能身无分文这件事，真得……
我压制着我内心的情绪，但是嘴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弯起。
尽管理智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情绪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自私自利。
「我认识的陶楚是——，她是我的——」
脑海中响起刺耳的声音，覆盖了我原本想说的话。
我原本就是这样，就算可以做到和别人正常交谈，但是最终果然还是自己最重要。
我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我只想听我自己说话。
我讨厌所有人。
但是……
陶楚她是……
一片混沌的大脑中穿过亮黄色的箭，刺破了乌云也让我的话语脱口而出：
“如果你暂时没有地方住的话，你可以和我一起。”
我的声音细若游丝，更像是喃喃自语。
我保持着面上的风平浪静，但是心脏却跳个不停。
如果陶楚听不到就算了，最好听不到，不要听到，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
“你说什么？”
陶楚回过头来，眼睛微微睁大。
“嗯——”
我咬紧了下嘴唇。
“你刚才是不是说，要让我”她指指自己，“搬过去和你”，她又指指我，“一起住？”
她听到了。
这可恶的没有被入耳式耳机污染过的听力。
我的眼睛短暂地在陶楚身上停留了0.5秒后然后接受了现实。
“嗯。”
我点点头。
我说了，我是保尔·柯察金·沐，我完全可以，以钢铁般的意志接受一切现实的冲击。
是的，我为这样的自己而骄傲。
陶楚的眼睛里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是欣慰，最后是喜极而泣地向我扑过来。
“谢谢你——！！”
我努力承受着她的冲击，弹簧床因为我们两个人的重力再次一起一伏起来。
她一边笑着一边哭着一边在我的脸颊旁边蹭来蹭去，眼泪和身上的水蹭了我一脸。
对此我没办法地继续摸了摸她的头。
至于那突如其来的、又是和电视剧完全相反的、如蜻蜓点水般的吻，我就忽略不计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