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被撕裂的刹那，夜羽闻到了血的味道。
不是铁锈味的陈旧血迹，而是带着青草气息的新鲜血液，混合着余辉森林特有的腐殖土腥气。他睁开被黏液黏住的眼皮，看到无数萤火虫正在头顶盘旋，它们尾部的冷光将整个林间空地照成惨绿色。
少女跪在三步之外，白发浸在血泊里。
那不是她的血。
十二具虫族长老的尸体呈放射状倒伏在周围，它们的甲壳被某种利器精准劈开，伤口处涌出的荧光蓝血与土壤接触后嘶嘶作响。最年长的螳螂型长老前肢仍保持着进攻姿态，复眼里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你......"夜羽的喉结滚动，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少女缓缓转头。她的瞳孔已经变成纯粹的虫族竖瞳，虹膜里沉淀着星云状的血色光点。当晨光穿透她新生的虫翼时，夜羽看清了那对翅膀的真实模样——不是普通虫族的透明膜翼，而是由无数细密骨刺支撑的猩红色刃翼，边缘闪烁着金属冷光。
"他们想控制我。"少女的声音带着三重混响，像是三个不同年龄的她同时在说话，"像元帅那样。"
她抬起手，指尖滴落的蓝血突然悬浮在空中，凝结成十二枚尖锐的冰晶。随着一个弹指，这些冰晶呼啸着刺入长老们的尸体，将它们钉成某种诡异的放射状图腾。夜羽这才注意到，每具尸体胸口都嵌着一块LSA战甲的零件。
"叛徒。"少女——或者说新生的血色女王——轻声道。她背后的刃翼突然展开，骨刺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虫族不需要妥协。"
夜羽的肋骨突然剧痛。他低头看去，原本嵌着虫族核心的伤口正在渗出金红色的血，与地面上的蓝血交汇后形成奇特的玛瑙纹路。少女蹲下身，指尖沾了沾混合血液，在他额头画下一个古老的虫族符文。
"看。"
符文亮起的瞬间，夜羽的视野穿透云层。他看见元帅的舰队正在大气层外燃烧，不是被击毁，而是被某种猩红色的菌丝从内部吞噬。那些造价昂贵的LSA战甲像熟透的果实般爆开，每个碎片都在空中变异成新的虫族单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旗舰舰桥——元帅被菌丝裹成茧蛹，正通过神经链接经历着被虫族幼虫寄生的全过程。
"复仇开始了。"少女的指尖划过夜羽的锁骨，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发光的血痕，"先从那些实验室开始。"
她转身走向森林深处，刃翼扫过的树木瞬间枯萎，又在三秒后萌发出猩红色的新芽。夜羽踉跄着跟上，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异变——时而拉长成螳螂虫族的轮廓，时而恢复人形。
林间空地上矗立着一座由活体菌丝构筑的王座，材质不是常见的银白色，而是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当少女坐上去时，整个落辉森林的菌丝网络同时亮起血色光芒。夜羽的战术目镜自动分析能量读数，数值瞬间爆表。
"来。"少女伸出还在滴血的手，"见证真正的虫族。"
她的触碰让夜羽全身的血管亮起红光。一幅幅画面直接烙进脑海：
——锈海镇的研究所被猩红菌丝淹没，那些束缚虫族的培养舱全部爆裂；
——边境行星上的LSA生产线被变异战甲反噬，流水线上爬满新生的虫族幼体；
——宇宙深处，沉睡的星海鲸睁开了血色的眼睛。
"没有和解。"少女的指甲不知何时已变成半透明的红色晶刺，轻轻抵在夜羽心口，"没有共存。"
夜羽望向人类城市的方向。菌丝网络在那里形成一道血色漩涡，隐约可见惊慌逃窜的身影。他忽然明白，自己不再是两个文明间的桥梁——而是虫族复仇的见证者。
当第一缕真正的阳光穿透树冠时，新任女王完成了加冕仪式。她摘下自己的一片刃翼，将它刺入夜羽的伤口。剧痛中，夜羽看到那截骨翼在自己体内生根发芽，与残留的虫族核心融合成全新的器官。
"活下去。"女王的声音渐渐远去，"等复仇完成时......"
夜羽跪在血泊里，看着自己的双手逐渐被猩红菌丝包裹。远处传来星海鲸的鸣叫，声波震碎了天边的朝霞。
（第一卷·没有星光的夜空·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