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的靴底碾碎了一只机械甲虫,蓝绿色的体液在锈铁城布满刻痕的金属路面上晕开,像某种病态的抽象画。
他站在暗巷里,肋间的金属过滤器发出不祥的嗡鸣。三天前从垃圾处理厂逃出来后,这个临时装置就开始不断渗出荧光血丝,在夹克内衬结出蛛网般的硬痂。远处高耸的冶炼烟囱喷吐着硫磺味的浓烟,将本就昏暗的暮色染得更浑浊——完美的藏身之所。
"喂,残次品。"
嘶哑的女声从头顶传来。夜羽抬头,看见一个坐在通风管道边缘的改造人,她的机械义腿垂下来,膝盖关节处镶嵌的猩红宝石正随着呼吸明灭。
"老约翰说的就是你?"她吐出一口电子烟,雾状颗粒在空中组成短暂的骷髅图案,"胸口漏血的虫族杂交种?"
夜羽沉默地拉开夹克,露出嵌在胸口的金属装置。那上面现在爬满了菌丝状的金属增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过滤器外壳。
改造人吹了个口哨,义眼的焦距不断调整:"见鬼,女王在你体内种了神经蚀刻金属?这玩意儿会把你整个胸腔变成发信器。"她突然跃下,机械足跟溅起一串火花,"跟我来,医生最讨厌等人。"
他们穿过由报废飞船堆砌的迷宫,每块锈蚀的金属板都在夜羽经过时渗出细密水珠——那是他体内过量的星海鲸血在蒸腾。拐角处蹲着几个正在分食机械零件的流浪儿,孩子们突然集体转头,眼白里闪过同样的荧光纹路。
"别看他们的眼睛!"改造人猛地将夜羽推进一扇铅门,"那些小怪物的视网膜都被虫族孢子寄生了。"
门内是间塞满古董医疗设备的密室。手术台旁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瘦高男人,正在用激光雕刻器往某种生物组织上刻电路图。听到响动,他头也不抬地扔来一个扫描仪:"躺上去,把衣服脱了。"
扫描光束划过胸口时,夜羽看到自己肋骨的投影悬浮在空中——那些本该是白色的骨骼现在布满蓝色裂纹,像被雷击过的树枝。更可怕的是心脏影像,它被某种金属丝网包裹着,每次跳动都会挤出几滴荧光液体。
"有趣。"医生用镊子拨弄投影中的金属丝,"女王把自己的神经索编成了冠状动脉替代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忽然掐灭手术灯,黑暗中只有夜羽胸腔里的荧光脉络在发亮,"你的每一次心跳,都在向她发送坐标。"
夜羽的指尖陷进手术台边缘。他想起坠落前女王最后的呢喃,原来那不是威胁,而是陈述句。
"能取出来吗?"
"当然。"医生打开某个培养罐,里面漂浮着几十颗微型金属心脏,"不过需要替换品。正好,我上个月从某个LSA逃兵身上拆了颗还能用的..."
"我不是士兵。"夜羽突然暴起掐住医生手腕,"只是个装配工人。"
"现在没什么区别了。"医生轻松挣脱,指着夜羽背后残破的黑翼,"你以为普通人类被改造成这样还能活?"他按下某个开关,天花板降下环形机械臂,"手术要六小时,建议你想想遗言。"
当第一支麻醉剂刺入颈动脉时,夜羽听见窗外传来密集的振翅声。透过脏污的玻璃,他看到无数萤火虫大小的侦察器正贴在建筑物表面,每只的复眼都折射出他躺在手术台上的画面。
最可怕的是,所有侦察器排列成的图案,赫然是婚礼上那顶未完成的头冠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