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广场那惨绿幽光下的压抑“日常”,被壁垒深处传来的恐怖轰鸣和惨嚎瞬间撕裂。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冰冷的、致命的漩涡。
空气瞬间绷紧,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原本沉默的战士们,无论是人类还是镰翼戍卫者,眼中麻木的疲惫瞬间被锐利的杀机和深藏的恐惧取代。没有混乱的呼喊,只有金属甲胄摩擦的“铿锵”声、骨镰出鞘的细微“噌”响、以及能量武器充能的低沉嗡鸣。他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动作迅捷而精准,朝着轰鸣传来的、通往更深处的一条巨大金属管道构筑的维修通道涌去。
“走!” 破风的声音短促如刀锋出鞘,他周身原本微弱的护体气流骤然变得凌厉,卷起细小的尘埃漩涡。他一把抓住夜羽的胳膊,那力道如同铁钳,不由分说地拖着他汇入沉默的洪流。
夜羽被拽得一个趔趄,机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发出“咚!咚!”的闷响,几乎盖过耳畔那永恒的低语。肩胛骨下方,那颗被深渊轰鸣和战士杀意刺激的“活卵”,此刻如同被投入滚油!冰冷麻痒的蠕动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灼烧般的剧痛和一种……难以抑制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嗜血渴望!仿佛沉睡的猛兽被血腥味唤醒,在他体内疯狂冲撞,试图挣脱皮囊的束缚!
“呃啊……” 夜羽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内衫。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在发烫,肩胛骨下方的肌肉和骨骼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内部破体而出!灰暗的纹路在他裸露的脖颈和手背上变得更加清晰,指甲尖端传来阵阵锐利的麻痒感,似乎变得更加坚硬、尖锐。
维修通道异常宽阔,由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拼接而成,管壁布满冷凝水滴和滑腻的苔藓状菌斑。惨绿的光源镶嵌在管壁高处,光线被弥漫的冰冷水汽和浓重的血腥味扭曲、散射。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败气息浓郁到了极点,混合着硝烟、臭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腐烂海星和机油混合的腥臭!
通道深处,战斗的声响如同闷雷般滚动、炸裂!能量武器开火的尖锐爆鸣、金属被巨力撕裂的刺耳扭曲声、沉重的撞击声……以及,夹杂其中、如同无数砂砾摩擦玻璃的嘶嘶低吼!那是来自深渊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咆哮!
“低头!” 破风猛地低吼,同时将夜羽狠狠按低!
嗖——!
一道粘稠的、暗褐色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酸液团擦着他们的头顶飞过!啪地一声糊在身后的金属管壁上!嗤嗤嗤——!坚韧的合金如同被强酸溶解的蜡油,瞬间冒起刺鼻的白烟,腐蚀出一个脸盆大的深坑,边缘还在不断软化、流淌!
夜羽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他抬起头,瞳孔因眼前的景象而骤然收缩!
通道前方,已经变成了血肉与钢铁的绞肉场!
三只形态更加扭曲、更加亵渎造物规则的“渊底亵渎者”正与戍卫者们疯狂厮杀!它们不再是沙骸般的流质,而是拥有了更加实质的、令人作呕的躯体!主体像是几坨蠕动的、覆盖着滑腻黑色粘液和破碎甲壳的肉瘤,肉瘤上生长着十几条长短不一、布满吸盘和骨刺的紫黑色触手!触手疯狂挥舞,抽打在金属管壁上留下深深的凹痕和腐蚀痕迹。肉瘤中央,是一张不断开合、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口器,喷吐着致命的酸液团和发出精神污染的嘶吼!更诡异的是,它们身体某些部位,竟镶嵌着一些破碎的、属于人类或虫族战士的装甲碎片和残肢,如同扭曲的战利品!
一只人类重装战士怒吼着,挥舞着链锯轰鸣的巨剑,狠狠劈砍在一条横扫而来的触手上!噗嗤!粘液和破碎的甲壳飞溅!但触手的韧性超乎想象,并未断裂,反而猛地缠绕上巨剑!链锯的锯齿在滑腻的粘液和坚韧的肉质中疯狂切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和火花!另一条触手如同毒蛇般从侧面袭来,尖端骨刺闪烁着幽光,直刺战士头盔缝隙!
“Sei——!” 尖锐的虫族嘶鸣响起!一道暗青色的身影如同闪电掠过!是之前那只戍卫者小队长!它背后的翅鞘高速振动,身体贴着管壁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锋利的骨镰带着高频能量刃的嗡鸣,精准地斩向那条偷袭的触手!
嘶啦——!
这一次,触手应声而断!紫黑色的污血如同喷泉般狂涌!断掉的触手在地上疯狂扭动,喷溅着腐蚀性的血液!
然而,亵渎者主体肉瘤上的口器猛地转向小队长,发出一声更加尖锐、充满恶意的嘶吼!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混乱波纹的精神冲击如同重锤般轰向小队长!
小队长复眼幽光暴涨,翅鞘振动频率骤然改变,似乎形成了一层无形的精神屏障!但冲击力太过强大,它身体猛地一滞,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另一只亵渎者的数条触手如同毒蟒般从阴影中窜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抽向小队长的侧翼!空气被抽爆,发出刺耳的尖啸!
“小心!” 破风眼中厉芒一闪!他甚至没有时间凝聚风剑!右手五指并拢如刀,对着那几条触手袭来的方向凌空一划!
嗡——!嘶!
三道凝练至极、边缘高速震荡的淡青色风刃瞬间成型,撕裂空气,发出厉鬼般的尖啸!风刃并非直射,而是划出三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斩在触手力量最薄弱的节点!
噗!噗!噗!
三条触手应声而断!紫黑色的污血如同喷泉般狂涌!断肢在地上疯狂扭动,喷溅着腐蚀性的血液!戍卫者小队长趁机摆脱精神冲击的迟滞,骨镰一挥,将残余的触手威胁彻底斩断!它复眼幽绿的光芒扫过破风,传递出一丝冰冷的“确认”。
“守住阵线!别让它们靠近压力阀!” 一个嘶哑的人类吼声在通道中响起,是某个小队长。战斗进入更加残酷的白热化!能量光束纵横交错,骨镰划破空气,巨剑轰鸣劈砍,触手狂舞抽打,酸液四处飞溅!金属管壁在爆炸和腐蚀中呻吟、变形!惨绿的光线在硝烟和血雾中疯狂摇曳!
夜羽被破风推到一个由巨大废弃齿轮堆形成的掩体后方。“待着!别出来!” 破风的命令不容置疑,他周身气流狂涌,淡青色的风剑再次凝聚在手,剑身比之前更加凝实,高速旋转的风刃发出刺耳的切割声!他如同一道青色的飓风,悍然冲入前方的混乱战场,风剑挥舞间,精准地切断袭来的触手,为正面硬抗的战士们提供致命的支援!
夜羽蜷缩在冰冷的齿轮掩体后,身体因恐惧、剧痛和体内“活卵”的疯狂悸动而剧烈颤抖。他死死捂住肩胛骨下方,那里传来的撕裂感和灼烧感几乎让他昏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下的硬块在搏动!在膨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用尖锐的爪牙,从内部撕扯着他的血肉和骨骼,想要破茧而出!指甲的麻痒感变成了尖锐的刺痛,他低头,惊恐地看到自己的指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角质化、延伸!指尖传来一种陌生而恐怖的力量感和穿透感!
就在这时!
“嗬……嗬……”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漏风风箱般的喘息声,混合着粘液蠕动的“咕叽”声,在掩体侧后方响起!
夜羽猛地转头!
一只体型较小、似乎刚完成“孵化”的亵渎者幼体,正从一堆滑腻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粘液中缓缓爬出!它只有半人高,主体是一个不断搏动的暗红色肉瘤,上面只长着三条相对细小的触手和一张布满细密利齿的口器。它的目标似乎不是前方的战场,而是……躲在掩体后、散发着恐惧和某种“美味”气息的夜羽!
亵渎者幼体发出贪婪的嘶嘶声,三条触手如同离弦之箭,带着破空声和浓烈的腥风,猛地刺向掩体后的夜羽!口器中喷出小股的、带着精神污染波动的酸液!
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夜羽的血液!大脑一片空白!破风的警告、战士的怒吼、深渊的低语……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机械的和异变的)在耳膜里疯狂擂动的巨响!还有体内那颗“活卵”在死亡威胁下爆发的、前所未有的狂暴嘶鸣!
“不——!!!”
绝望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了野兽般的嘶吼!在酸液和触手即将触及身体的刹那,夜羽体内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一股冰冷、狂暴、充满了原始毁灭欲望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肩胛骨下方那剧痛的“源头”猛地爆发出来!瞬间席卷全身!
“噗嗤——!”
不是触手刺穿身体的声音!
是夜羽那只已经完全异化、变得灰暗、角质化、指尖如同锋利匕首般的手,自己撕裂了包裹的衣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一种超越他神经反应的速度,狠狠地、精准地抓了出去!
目标,正是那条刺向他面门的、最粗壮的触手!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粘液爆溅声同时响起!
夜羽的异化五指,如同五把烧红的钢锥,竟然硬生生抓穿了那条坚韧的触手!紫黑色的污血和粘稠的组织液瞬间喷溅了他一脸一身!那触手如同被钉住的毒蛇,在夜羽手中疯狂地扭动、抽搐,力量之大几乎要将他带倒!
剧痛!亵渎者幼体发出凄厉的嘶鸣!另外两条触手和酸液更加疯狂地袭来!
但夜羽仿佛感觉不到!他眼中只剩下疯狂的猩红!体内的“活卵”如同燃烧的引擎,驱动着这具身体做出本能的、非人的反应!他猛地一扯!竟将那条被抓住的触手硬生生从亵渎者幼体身上撕扯了下来!污血如同喷泉!
同时,他身体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酸液和另一条触手的袭击!在翻滚的瞬间,他那异化的手并未松开断掉的触手,反而如同挥舞一条血肉鞭子,带着破空声和粘液,狠狠抽向幼体的主体肉瘤!
啪——!
粘腻的爆响!肉瘤被抽得剧烈凹陷,发出痛苦的哀嚎!
夜羽落地,半跪在地,剧烈喘息。他那只沾满污血的异化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五指如同锋利的黑色匕首,指尖还在滴落着紫黑色的粘液。肩胛骨下方的剧痛被一种诡异的、灼热的兴奋感所取代,仿佛刚刚饱饮了鲜血。他看着眼前因剧痛而暂时失去平衡的亵渎者幼体,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异变器官本身的残忍快意!
就在这时!
一道炽热的深紫色能量光束如同审判之矛,从通道上方某个观察口无声射出!
Boom——!!!
亵渎者幼体连同它身下的粘液,瞬间被蒸发殆尽!只在原地留下一个焦黑的浅坑和刺鼻的青烟。
能量光束的来源处,一只镰翼戍卫者冷漠地收回了骨镰上的炮口。
战斗似乎接近尾声。最后一只亵渎者被数名战士和戍卫者合力绞杀。
通道内一片狼藉,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浓得化不开的腐败气息。战士们沉默地开始清理战场,包扎伤员,修复破损的管道。没有人多看蜷缩在掩体后、浑身污血、右手异化、眼神混乱的夜羽一眼。在这里,任何形式的生存和战斗,都是常态。
破风提着光芒略显暗淡的风剑,快步走到夜羽身边。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夜羽那只狰狞的异化手爪,扫过他肩胛处被撕裂衣物下隐约可见的、搏动得更加剧烈的暗紫色硬块轮廓,最后落在他那双充满了恐惧、迷茫和一丝残留暴戾的眼睛上。
破风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责备,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冷酷的平静。他蹲下身,沾满污迹和硝烟的大手,没有去碰夜羽那只异化的手,而是用力按在了他冰冷颤抖的肩膀上。
“感觉如何?” 破风的声音沙哑,透过面巾,带着铁锈和硝烟的味道,“‘它’醒了。第一次尝到血的味道。”
夜羽猛地一颤,抬头看向破风,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只异化的手爪,指尖的污血正缓缓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砸开一朵小小的、暗紫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