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闸口那沉重的金属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如同斩断了最后一丝与“秩序”世界的微弱联系。瞬间,狂暴的铁锈色沙尘如同粘稠的血浪,劈头盖脸地砸来!狂风发出亿万亡魂聚合般的尖啸,撕扯着斗篷,抽打着裸露的皮肤,试图将人掀翻、揉碎,再抛入这无边无际的死亡荒漠!
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米。视野里只有翻滚的、仿佛凝固血痂般的沙尘,以及远处在风沙中扭曲变形、如同远古巨兽垂死挣扎般耸立的庞大金属残骸。脚下的沙地松软而冰冷,每一步都深深陷入,又被贪婪的流沙迅速吞噬脚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臭氧的刺鼻气息,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仿佛万年墓穴混合着腐烂海星的甜腻腥臭。
破风走在最前面,高大的身影在风沙中如同一块坚定不移的礁石。他周身萦绕着一层极其淡薄、却异常凝练的淡青色气流,将最致命的沙砾和部分风压排开,为身后的人勉强撑开一小片喘息之地。他手中的风剑骨柄并未显形,但那若有若无的锋锐气息,却比出鞘的利刃更令人心悸。
夜羽紧跟在后,用湿布(浸过堡垒那刺鼻的消毒水)紧紧捂住口鼻,但那无孔不入的甜腻腥臭依旧丝丝缕缕地钻入,刺激着喉咙,引发一阵阵干呕。肩胛和后背上虫翼撕裂的伤口在风沙的持续抽打和剧烈行走的牵动下,传来火燎般的剧痛。更可怕的是体内那颗“活卵”,在踏入这片更加浓郁、更加原始的深渊气息范围后,搏动得异常活跃和兴奋!不再是焦灼的饥饿,而是一种仿佛游子归家般的、冰冷的愉悦感和归属感!这感觉让他毛骨悚然,不得不分出大量意志力去强行压制,以免那只“恢复”的右手再次不受控制地异化。
另外三名“铁砧”战士呈扇形散开在侧后方,沉重的板甲上瞬间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锈红色沙尘。他们手中的重型能量步枪低垂着,枪口却警惕地指向风沙中每一个可疑的阴影。面甲下的呼吸粗重而压抑,眼神透过观察缝,死死盯着前方破风那模糊的背影,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没有言语。只有风沙的咆哮、沉重的脚步声、以及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穿透力的深渊低语。
那低语在这里不再是模糊的沙沙声,而是化作了更加具体、更加恶毒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带着倒刺的触手,持续不断地尝试钻入脑海:
“……来……了……”
“……新鲜……血肉……”
“……融入……永恒……”
“……放弃……挣扎……”
混乱、疯狂、饱含着无尽恶意和诱惑的杂音,无差别地攻击着每一个人的精神壁垒。夜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光怪陆离、充满亵渎意味的扭曲画面——蠕动的内脏丛林、旋转的星骸眼球、还有少女(女王)那带着冰冷笑意的猩红眼眸……他死死咬住牙关,用破风那冰冷的身影和“铁砧”小队沉默的存在感作为锚点,拼命抵抗着这精神上的侵蚀。
队伍在能见度极低的沙暴中艰难跋涉,依靠着破风手中那个不断闪烁着微弱幽绿光标的识别器指引方向。金属薄片上标记的“观察哨站7号”,位于一片被称为“锈蚀峡谷”的边缘地带。那里遍布着更加密集、更加巨大的金属残骸,如同巨神的坟场,也意味着更多的阴影和未知的危险。
不知行进了多久,风势似乎稍稍减弱了一些。前方,一片更加深邃的、由无数扭曲金属山峦构成的阴影轮廓,在逐渐稀薄的沙尘中显现出来。
“接近目标区域。提高警惕。” 破风冰冷的声音透过风沙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队伍的速度放缓,变得更加谨慎。脚下的沙地逐渐被坚硬的、布满蜂窝状腐蚀孔洞的黑色岩石和碎裂的金属片所取代。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腥臭气息浓郁到了极点,几乎化为实质,粘稠地糊在呼吸道里。
他们沿着一条由巨大金属板自然形成的、倾斜向下的狭窄通道,深入峡谷。光线变得更加昏暗,只有头顶裂隙间偶尔透下的、被尘埃扭曲的惨淡天光。两侧是高达数十米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峭壁,壁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撕裂痕迹和巨大的、仿佛被强酸融化后又凝固的诡异瘤状物。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除了他们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以及那永恒的背景低语,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风声,没有沙砾滚动声,甚至连深渊中常见的、那些细小亵渎者的蠕动声都消失了。这种死寂,比沙暴的咆哮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整个峡谷都被某种无形的、巨大的存在扼住了喉咙。
破风停下了脚步,举起拳头,示意全员停止。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扫视着前方通道拐角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识别器上的幽绿光标,最终定格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半嵌入金属峭壁的、如同巨大眼球般的球形结构上——那就是“观察哨站7号”的主体。
但此刻,这个本该散发着冰冷科技感的哨站,却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异样。
它的金属外壳不再是均匀的锈蚀,而是布满了大片大片**暗紫色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生物质薄膜!薄膜表面不断分泌着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黑色液体。哨站原本的观察窗和传感器接口,被扭曲增生的、如同黑色珊瑚或腐烂树根般的骨质结构堵塞、覆盖。整个哨站,仿佛一个被异种菌瘤寄生的金属头颅,正在缓慢而邪恶地呼吸着。
更令人心悸的是,从那被生物质覆盖的哨站深处,一股比周围环境更加浓郁、更加集中、充满了疯狂与绝望意味的精神波动,如同有生命般,一圈圈地扩散开来!那低语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直接嘶吼、哭泣、狂笑!
“看……到了……”
“眼睛……无数眼睛……”
“痛……好痛……”
“成为……一部分……”
“污染等级……超出预估。” 破风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但他周身那淡青色的气流瞬间变得凌厉起来,风剑的虚影在他手中若隐若现,发出低沉的嗡鸣。“准备接敌。数据核心可能在主控室。我开路,你们跟上,保持三角阵型,掩护侧翼。”
他看了一眼夜羽,眼神冰冷而锐利:“控制好你的‘东西’。这里的‘声音’,对它来说可能是狂欢。”
夜羽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用力点头,将全部意志力都集中在压制肩胛下那颗因感受到同源气息而狂喜躁动的“活卵”上。那只“恢复”的右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异化的皮肤。
破风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流猛地爆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淡青色的残影,率先冲向了那座被生物质包裹的、如同活物般的恐怖哨站!
就在他踏入哨站周围五十米范围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嗤嗤嗤——!!!
哨站外壁上那些暗紫色的生物质薄膜猛地剧烈蠕动!数十条粗细不一、覆盖着粘液和尖锐骨刺的紫黑色触手,如同潜伏的毒蛇般,从薄膜下、从周围的金属缝隙中、甚至从地面的阴影里猛地弹射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浓烈的腥风,从四面八方朝着破风疯狂卷去!
同时,那原本死寂的哨站内部,传来了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骨骼在摩擦、血肉在增殖的窸窣声响!如同沉眠的恶兽,正在苏醒!
“开火!” 破风暴喝!手中的风剑瞬间凝聚成型,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的淡青色飓风,悍然斩向迎面扑来的数条最粗壮的触手!
战斗,在这片被深渊彻底侵蚀的死寂峡谷中,瞬间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