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仿佛被某种来自外界的、无形的压力挤压得更加粘稠、更加沉重。隔离监牢内,那永恒的死寂被打破了——不是被声音,而是被一种持续不断的、低频率的震动。
这震动起初极其微弱,如同远方巨兽的心跳,透过冰冷的金属墙壁和禁锢表面,一丝丝传递进来,摩擦着夜羽近乎麻木的神经。但随着时间推移(或许是几分钟,或许是几小时,在这黑暗中时间早已失去标尺),震动变得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密集!
不再是心跳,而是如同无数沉重的、覆盖着甲壳的巨足,踏碎荒漠,一步步逼近这座钢铁壁垒时引发的地颤!墙壁传来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头顶那幽绿的扫描仪旋转的嗡嗡声也变得不再稳定,偶尔会夹杂一丝电流过载般的杂音。
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变得浓郁了!不再是幻觉,而是如同实质的、带着冰冷侵略性的信息素,顽强地穿透了层层屏蔽,弥漫在囚牢的每一寸空间。这气息让夜羽体内那颗死寂的“活卵”,如同被投入温水的冰块,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混合着渴望与畏惧的冰冷波动。
堡垒内部,原本急促密集的巡逻脚步声,变得更加杂乱、仓促!偶尔能听到远处通道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和能量武器开火的尖锐爆鸣,虽然经过重重阻隔变得模糊不清,但那其中蕴含的激烈与残酷,却清晰地昭示着一—战斗,已经在这座堡垒的外部,甚至可能在某些外围区域,爆发了!
不是与深渊的亵渎造物……而是与那些散发着腥甜气息的……虫族!
是她……来了吗?
那个将他称为“星星”,用扭曲的爱意和冰冷的占有欲将他拖入这无尽噩梦的……虫族女王?
夜羽死水般的意识,因为这外界的剧变和体内“活卵”的微弱反应,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他依旧无法动弹,身体各处传来的痛苦依旧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茫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耻辱的微弱期待,悄然滋生。
期待什么?期待被她带走,离开这座冰冷的囚笼和痛苦的实验?然后呢?投入另一个更加华丽、却同样充满禁锢与扭曲的囚笼?成为她所谓的“王夫”,彻底失去自我,沦为繁衍的工具或是力量的容器?
不……
他脑海中闪过破风那冰冷却坚定的眼神,闪过那缕微弱的风之律动,闪过凯斯碎裂的身体,闪过医生诊所被菌丝淹没的惨景……
他不能跟她走!
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更深的无力感淹没。他现在这副样子,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又能改变什么?无论是堡垒,还是虫族,在它们面前,他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可以被随意摆布的棋子或物品。
就在这时——
嗡!!!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尖锐的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猛地穿透了隔离监牢的重重屏蔽,狠狠刺入了夜羽的耳膜!这警报声充满了最高级别的紧急和毁灭预警!
紧接着,整个隔离监牢的灯光(如果那幽绿扫描仪算灯的话)猛地闪烁起来,明灭不定!禁锢表面传来的寒意骤然加剧,甚至带上了一丝不稳定的能量波动!头顶的扫描仪旋转速度变得狂乱,发出的嗡嗡声如同濒死的蜂群!
堡垒的防御系统,正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通道外,传来了更加混乱、更加激烈的声响!不再是遥远的爆炸,而是近在咫尺的、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尖啸、能量护盾过载的爆鸣、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无数甲壳摩擦和虫族嘶鸣混合而成的恐怖噪音,正沿着通道,由远及近,快速逼近!
虫族……已经攻入堡垒内部了?!
夜羽的心脏(机械的和血肉的)猛地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身体,却被禁锢装置死死固定。
体内的“活卵”在这片混乱和浓郁的虫族信息素刺激下,搏动变得更加明显,不再是微弱的悸动,而是一种沉重、缓慢、带着某种呼应意味的跳动。肩胛骨下方那被强行压制的异变源头,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如同被唤醒般的刺痛。
囚牢的金属墙壁,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击的闷响!
咚!!!
整个牢房都随之震动!墙壁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或许是能量场不稳定导致的视觉扭曲)!
撞击声接二连三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狂暴!
咚!咚!咚!!!
伴随着墙壁不堪重负的呻吟,以及那种甲壳摩擦和嘶鸣声几乎就在门外的恐怖逼近感!
夜羽死死地盯着那扇光滑如镜、此刻却仿佛随时会被暴力撕开的金属门板,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
是堡垒的守卫在殊死抵抗?还是……虫族的尖兵,已经找到了这里?
就在那撞击声和嘶鸣声几乎要破门而入的刹那——
所有的声音,猛地停滞了。
不是消失,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
连那最高级别的警报声,也戛然而止。
整个堡垒,陷入了一种比死寂更加可怕的、风雨欲来的绝对寂静之中。
只有夜羽自己那狂跳的心声,和体内“活卵”那沉重而诡异的搏动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几秒钟后。
隔离牢房的金属门,没有像预想中被暴力破开。
而是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权限的电子解锁音,无声地、平滑地向内滑开了。
门外,不再是冰冷的通道。
而是一片……弥漫着硝烟与血腥气息的、更加深邃的黑暗。
以及,一双在黑暗中缓缓亮起的、燃烧着冰冷占有与炽热疯狂的……
猩红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