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未知扰动的余波,如同投入深海的巨石,虽未直接砸中实验室,却让这片“安全区”的平静水面下,暗流汹涌。加强屏蔽后,实验室仿佛成了一个更加孤立的水下孤岛,连窗外游弋的发光生物都稀少了许多,只剩下永恒的幽暗与寂静。
夜羽能清晰地感觉到,白谕和墨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墨影不再只是无聊时的调侃,她出现在透明墙后的次数增多,目光更加锐利,像是在评估一件武器的保养状态。而白谕,则开始了更加主动的干预。
这天,医疗机器人完成例行检查后并未立刻离开。相反,观察室中央升起了一个小巧的、结构复杂的银白色平台,平台上方悬浮着一颗不断变幻着柔和色彩的多面体水晶。
“从今天起,增加新的观察项目。” 白谕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尝试感受你肩胛下方的能量核心,并引导它,与‘共鸣水晶’建立初步连接。”
引导?连接?
夜羽看着那颗悬浮的水晶,眉头微蹙。他体内的“活卵”一直以来都是被动承受压制,或是失控爆发,从未有过“引导”的概念。这无异于让一个从未接触过火焰的人,去徒手操控岩浆。
“别摆出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墨影的声音插了进来,她似乎正嚼着口香糖(或者类似的东西),“就当是……嗯,活动一下你那快要生锈的‘零件’。放心,有姐姐在,炸不了——大概。”
夜羽没有理会她的风凉话。他深吸一口气,依言走到平台前,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向肩胛骨下方那颗沉寂的“活卵”。
起初,那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如同被冰封的岩石。在抑制剂的长期作用下,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流动。他只能凭借记忆,去回想那几次异变时,那股冰冷、狂暴力量涌出的源头。
集中……再集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除了精神上的疲惫,他一无所获。
“方法错误。” 白谕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数据化的冷静,“能量核心并非独立器官,它与你的神经系统、甚至意识存在深层纠缠。不要‘寻找’,尝试去‘感知’它与你这具身体共存的状态。接受它的存在,如同接受你的呼吸。”
接受?
这个词让夜羽感到一阵抵触。接受这个将他拖入无尽噩梦的源头?
但他没有选择。在这深海囚笼中,服从是唯一的“生路”。
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不再试图去“对抗”或“寻找”,而是如同内视自身般,去感受那片区域的每一丝细微动静——肌肉的纹理,血液的流动,神经末梢的微弱电信号……以及,在那一切之下,如同背景噪音般存在的、极其微弱的冰冷搏动。
找到了!
不是主动去抓取,而是如同在寂静中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尝试着,用意识极其轻微地“触碰”那丝搏动。
嗡……
悬浮的共鸣水晶,其中一个晶面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光芒淡得几乎难以察觉,但确实发生了!
与此同时,夜羽感觉肩胛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静电划过般的麻痒感!体内的“活卵”似乎被这轻微的“触碰”惊动,传递出一丝混合着好奇与警惕的冰冷波动!
成功了?!
然而,还没等他细细体会——
那股被引动的冰冷波动骤然失控!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瞬间变得狂暴,试图顺着他的意识连接反冲而上!
剧痛从肩胛处传来!皮肤下的黑色脉络瞬间凸起、发亮!背后的衣物传来轻微的撕裂声,那对黑色虫翼的轮廓若隐若现!
“抑制剂注入!力场压制!” 白谕的声音冷静而迅速。
噗嗤!
医疗机器人手臂弹射,一枚强效抑制剂精准注入夜羽颈部。同时,观察室内的能量力场瞬间加强,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即将爆发的异变强行压回体内!
“呃啊!” 夜羽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那股狂暴的力量被强行压制回去的感觉,比释放时更加痛苦。
水晶的光芒彻底熄灭。
“第一次尝试,连接持续时间0.7秒,能量逸散率过高,稳定性评估:极差。” 白谕的声音毫无波澜地播报着结果,“但,证明了引导的可行性。”
墨影在控制室那边吹了声口哨,不知是赞叹还是嘲讽:“可以啊,差点就把自己点着了。看来你这‘零件’脾气不小。”
夜羽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感受着体内重新归于死寂、却仿佛留下了一丝灼痛痕迹的“活卵”,以及力场压制带来的沉重束缚感。
掌控?
这更像是在悬崖边缘走钢丝,下方就是失控的深渊。
但他知道,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在这危机四伏的局势中,哪怕多一丝对自身力量,哪怕是异变力量的掌控,都可能成为活下去的关键。
他抬起头,看向那颗恢复平静的共鸣水晶,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也有着更加坚定的决意。
“继续。” 他嘶哑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