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耶纳斯将“月陨谷”三个字写在委托登记册上时,冒险家协会的橡木桌突然震颤了一下。登记员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烟斗里的火星在昏暗的光线下明明灭灭:“年轻人,确定要接这个?三个月来,进去的人就没一个活着出来的。”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菲缇娜将长剑靠在桌沿,剑鞘上的宝石与卡耶纳斯的徽章同时闪过微光,“何况,我们有这个。”
老头瞥了眼徽章,突然往地上啐了口烟渣:“那玩意儿要是有用,二十年前‘光陨之战’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他从抽屉里翻出张泛黄的地图,“月陨谷的雾比迷雾森林浓十倍,里面的‘蚀影藤’专缠活物影子,被缠上的人……”老头顿了顿,指节敲了敲地图上标红的区域,“最后都成了藤上的‘果’。”
安月娜突然按住地图边缘——那里画着朵奇异的花,花瓣像是用月光凝成的,花芯却漆黑如墨。“这是‘月烬花’?”她指尖抚过花瓣,“古籍说它只在月影完全消失的夜晚开放,能净化一切暗影能量。”
老头冷笑一声:“传说罢了。去年有个女法师,带着一整箱净化卷轴进去找这花,结果呢?协会派去收尸的人说,她被蚀影藤吊在谷口的老槐树上,影子被啃得只剩半截。”
卡耶纳斯突然想起掌心的荆棘印记,此刻它正微微发烫。他将地图折好塞进怀里:“报酬我们要双倍,外加二十瓶银粉。”
“三倍。”老头突然改口,从柜台下拖出个铁箱,“但你们得把这个带给谷里的守林人。”铁箱打开的瞬间,寒气扑面而来——里面是具冰封的手臂,断口处凝结着黑色的冰晶,指甲缝里还嵌着几缕银色的毛发。
“守林人?”菲朵娜的短弩下意识抬了半寸,“月陨谷不是早就没人住了吗?”
“十年前是没有。”老头的声音压得极低,“但上个月,有人在谷外看到个穿黑袍的老头,怀里抱着只银狐,跟二十年前守林人的模样一模一样。”他突然凑近,烟斗的热气喷在卡耶纳斯脸上,“那手臂是他年轻时被影兽咬伤的,只有他能解开上面的诅咒。你们要是能让他松口,或许能知道‘光陨之战’的真相。”
离开协会时,暮色已漫过城墙。菲缇娜突然停在街角,指着卡耶纳斯的影子:“你的印记……在发光。”
卡耶纳斯低头,只见掌心的荆棘印记正透过布料映在地上,在他的影子心口形成个小小的光团。而菲朵娜的影子里,短弩的轮廓若隐若现;安月娜的影子握着支半透明的魔法杖;菲缇娜的影子则斜挎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箭囊。
“它们好像……在跟着我们进化。”安月娜的声音发紧,她试着抬起左手,影子也同步抬起,只是指尖多了道银丝——那是她今早不小心被缝纫针扎破的伤口。
“或许不是进化。”卡耶纳斯摩挲着徽章,“老头说蚀影藤专缠影子,说不定这些影子的变化,是在提前适应谷里的环境。”他突然想起祭坛柱底的刻字,“影随光生,光因影显……也许影子不是敌人,是预警。”
菲朵娜突然指向西边的天空:“看!”
一轮残月正被乌云吞噬,原本银白色的月晕泛起诡异的紫黑色。安月娜迅速翻开魔法书:“糟了!今晚是‘无月之夜’,正是蚀影藤最活跃的时候。”
“那就更得去了。”菲缇娜将银粉分发给众人,“月烬花只在无月之夜开放,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月陨谷的入口比地图上标记的更隐蔽,两株千年古槐的枝干在头顶交织成拱,树干上缠绕着墨绿色的藤蔓,藤蔓的影子在地面蠕动,像无数条小蛇。卡耶纳斯刚迈出一步,脚下的影子突然剧烈扭曲,化作盾牌挡住他的脚踝——与此同时,一根蚀影藤从土里窜出,尖端带着倒刺,正好扎在影子盾牌上,发出“滋啦”的灼烧声。
“真的是预警!”菲朵娜惊呼,她的影子已化作尖刺状,将缠向她小腿的藤蔓刺成了青烟。
安月娜迅速画出光纹:“银粉撒在影子周围!这些藤蔓怕银!”
四人围成圈,将银粉撒成圈,影子在银圈里安稳了许多。卡耶纳斯注意到,那些蚀影藤的影子比本体更活跃,每当本体要发动攻击,影子总会提前半秒做出反应。
“跟着影子的指引走。”他率先迈步,影子在前方探出细长的“脚”,试探着踩向地面。每当影子的“脚”变得透明,他便立刻止步——那里的土里准会钻出新的藤蔓。
深入谷中三里后,雾气突然变得稀薄,前方出现片空地。空地上立着座石屋,屋顶爬满了枯萎的藤条,屋门虚掩着,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有人刚离开。
“有人吗?”菲缇娜喊了一声,回音在谷里荡开,惊起几只翅膀带影的蝙蝠。
石屋的门突然“砰”地敞开,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双眼睛在暗处发亮。卡耶纳斯握紧徽章,掌心的印记烫得惊人——那不是暗影能量,是某种熟悉的波动,和老头铁箱里的冰封手臂同源。
“进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那只手臂来。”
安月娜掀开铁箱,黑色冰晶遇屋内的空气开始融化,露出手臂上狰狞的咬痕。老头的声音突然哽咽:“还是来了……跟你父亲当年一模一样,连握徽章的姿势都一样。”
一盏油灯被点燃,照亮了守林人的脸——皱纹如刀刻,左眼戴着个银色眼罩,右眼浑浊却锐利,正盯着卡耶纳斯心口的徽章。他怀里的银狐突然跳下地,围着卡耶纳斯的影子转了三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它认出你了。”守林人指了指银狐,“这是‘影猎’,当年跟着你父亲战死的那只的后代。”他抚摸着银狐的背,“光陨之战不是暗影教徒赢了,是我们自己输了——有人为了独占月烬花的力量,故意切断了光脉。”
卡耶纳斯突然想起什么,解开领口:“您说的是这个吗?”他胸口的皮肤上,除了荆棘印记,还有块淡金色的疤痕,形状与月烬花完全吻合。
守林人猛地站起,眼罩下的伤疤因激动而颤抖:“光脉印记!你果然是‘光选者’!”他从床底拖出个木箱,里面是本日记,“你父亲当年就是靠这个印记找到月烬花的,可惜……”
日记里夹着半朵干枯的月烬花,花瓣边缘泛着银光。最后一页画着幅地图,标记着月烬花生长的位置——就在谷心的祭坛下。
“蚀影藤是光脉的守护者,不是敌人。”守林人指着窗外,“它们缠影子,是因为暗影教徒的影子里藏着‘影核’。真正的危险,是祭坛下的‘影母’。”
银狐突然炸毛,冲着谷心的方向低吼。守林人脸色一变:“它醒了!你们必须在寅时前摘下月烬花,否则影母会借着无月之夜破封!”
卡耶纳斯抓起日记,掌心的荆棘印记突然渗出金光,与胸口的光脉印记交织成网。他的影子在地上舒展,化作一对巨大的光翼:“安月娜,布净化阵;菲缇娜,清障;菲朵娜,掩护——我们走!”
守林人望着他们冲向谷心的背影,将冰封手臂放在火塘边。随着冰晶融化,手臂上的咬痕渗出银色的血,滴在火塘里,燃起幽蓝的火焰。他从怀里掏出半块一模一样的月烬花:“老伙计,你的儿子比你当年更勇敢。”
银狐蹭了蹭他的手背,眼中映出谷心方向冲天的紫光——那是影母苏醒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