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牧沐被龙沁语的质问钉在原地,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那些饥饿的日夜,那些为了省下几块钱而强忍病痛的时刻,告诉她右眼受伤时无人问津的绝望?
这些深埋心底的屈辱和痛苦,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他又怎么可能对眼前这个如同审视物品般审视他的少女倾诉。
“……没什么好说的。”
他最终垂下眼睑,声音低哑,仿佛破罐子破摔,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龙沁语重复着他的话,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倒是看得开。”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
阳光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背影,带着一种未知的疏离感。
“这份报告,还有你这个人,都充满了矛盾。一个孤儿,被收养又被抛弃,靠打零工活到现在,身体破败不堪,却还能保持这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甚至,”
她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还能替别人送情书,就为了那五十块钱,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有趣?
他只是在想办法挣扎求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低声说。
“不明白没关系。”
龙沁语走回沙发前,却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会弄明白的。在我弄清楚那封信的来源,以及……”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仿佛要穿透那层单薄的校服,看清内里隐藏的一切,
“以及你身上这些‘谜团’之前,你最好保持现状。”
保持现状?
白牧沐的心沉了下去。
“现在,”
龙沁语看了一眼腕表,
“你可以走了。下午的工钱,我会让人补给你老板。”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白牧沐闻言抬头
“我自己……”
“我说了算。”
龙沁语打断他,语气平静,
“另外,”
她指向放在茶几上的一个包装盒,
“用那部新手机,拿着。以后用它联系。”
白牧沐看着那个崭新的手机盒,如同看着一个烫手山芋。
“我……我有手机……”
“那个?”
龙沁语瞥了一眼他衣服口袋的方向,眼神里带着轻蔑,
“该扔了。拿着,别让我说第二遍。”
白牧沐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不想接受陌生人的施舍,这让他感到不安,更不想用她给的手机,那感觉就像他的脖子上被套上了一个无形的枷锁。
但最后,他也不敢反抗。
他默默地伸出手,拿起那个手机盒。
盒子很轻,在他手里却重如千斤。
“司机在楼下,会送你回去。”
龙沁语说完,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楼梯,
“记住我的话,白牧沐。保持你的‘现状’。”
白牧沐站在原地,直到听到她上楼的脚步声消失,才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缓缓转身,走向门口,司机果然已经等在车旁。
车子驶离静心苑,重新回到破败的街区。
白牧沐抱着那个手机盒,如同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他回到餐馆,伊老板果然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复杂,默默叹了口气。
下午的打工对白牧沐来说更加煎熬。
龙沁语的话语、眼神,还有那个新手机,像阴影一样笼罩着他。
他心不在焉,差点打碎一摞盘子。
傍晚,拖着更加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
到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个崭新的手机盒塞进了抽屉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龙沁语的掌控。
他拿出自己的旧手机,屏幕上的裂痕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
就在这时,旧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收到一条新短信。
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白牧沐的心猛地一跳。
他颤抖着手指点开短信。
【明天下午三点,学校后门。带好新手机。别迟到。】
没有署名,但那像是命令般的口吻,除了龙沁语,不会有第二个人。
白牧沐轻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现状”,他还能保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