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天色渐渐由浓墨的漆黑转为一种深沉的灰蓝。
破旧的出租屋内,此刻却亮如白昼。
医疗设备发出的微弱运行声和监测仪规律的“嘀嘀”声,取代了雨声,成为这个小小空间的主旋律。
钱医生和助手轮流值守,一夜未眠。
白牧沐的高烧在强效药物和物理降温的作用下,终于在凌晨时分艰难地退了下去,他的体温维持在了38度左右。
白牧沐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昏迷,但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他仿佛陷入一种更深沉的昏睡。
龙沁语也没有离开。
她就坐在角落那把唯一的旧木椅上,背脊挺直,闭目养神。
即使是在这种环境下,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清冷和贵气也未曾稍减,只是眉宇间能看出带着一丝疲惫。
当第一缕真正的晨曦透过肮脏的窗玻璃,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时,钱医生再次仔细检查了白牧沐的情况,然后走到龙沁语面前。
“龙小姐,病人的体温已经基本控制住,生命体征暂时平稳。脱水情况通过补液有所缓解。”
钱医生专业的说道,但她眼底的忧虑并未散去,
“但是,这只是暂时压制了症状。他的身体亏空太厉害,免疫系统脆弱不堪,这次高烧就像一根导火索,把他所有潜在的问题都引爆了。您看他的血氧饱和度和心率,虽然现在稳定,但都是在药物和设备支持下勉强维持的。还有这些旧伤……”
她指了指白牧沐小腿和腰腹的位置,
“愈合情况很差,存在慢性炎症,随时可能再次感染。”
钱医生语气停顿了一下,看着龙沁语毫无波澜的脸,加重了语气,
“他现在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楼。这次侥幸没有倒塌,但下一次,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一场感冒,一次劳累,甚至情绪激动,都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需要的是长期、系统、专业的医疗干预和营养康复,绝不是在这个地方靠几瓶药水就能解决的。”
龙沁语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透,也格外冰冷。
她没有立刻回答钱医生,而是站起身,走到医疗床边。
白牧沐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干裂。
即使在昏睡中,他也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虚弱。
监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曲线,无声地诉说着他身体的岌岌可危。
龙沁语的指尖轻轻拂过监测仪冰凉的屏幕,目光落在白牧沐毫无知觉的脸上。
她想起那份体检报告上触目惊心的数据,想起他昨夜高烧昏迷时痛苦的模样,想起他写下的那些充满挣扎和孤寂的过往。
“把他带走。”
龙沁语的声音很平静。
钱医生愣了一下,
“带走?您的意思是……”
“安排转院。”
龙沁语转过身,
“去中山一院。用我的名义,开最好的单人病房,启用最高级别的医疗资源。通知相关领域的专家,立刻进行全院会诊。我要一份关于他身体状况最详尽、最权威的评估报告和治疗方案。”
她的语速不快,像是平静地叙述着某件事。
“是,龙小姐!”
钱医生立刻应道,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位大小姐不顾病人的实际情况。
“我立刻联系医院做准备!不过转院过程需要小心,他的身体还很虚弱……”
“我知道。”
龙沁语打断她,
“你负责全程医疗监护。设备、人员、车辆,我会安排好。确保他安全抵达医院。”
“明白!”
钱医生不再多言,立刻拿出手机开始联系医院和自己的团队。
龙沁语再次看向床上的白牧沐。
晨光落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勾勒出一种奇特的透明感。
她伸出手,指尖似乎想触碰他的脸颊,但在距离皮肤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她收回手,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白牧沐,”
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的命,从现在起,归我了。”
她转身,对守在门口的司机吩咐,
“给叶洁打个电话,立刻到医院等我。另外,查清楚他打工的餐馆和房东的联系方式,处理好后续,我不希望有任何尾巴。”
“是,小姐!”
司机恭敬应道。
龙沁语最后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白牧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破败的房间。
晨曦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而她,已经做好了全面接管这个脆弱生命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