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一院,VIP区。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气味,光线柔和却毫无暖意。
在最好的单人病房内,各种顶尖的医疗设备安静地运行着,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参数。
白牧沐躺在宽大的病床上,身上连接着更多的管线和电极片,脸色在无影灯下苍白得像一张白纸。
他依旧昏迷着,呼吸微弱而均匀,现在,他全靠仪器和药物维持着生命的基本体征。
病房外,中山一院的小会客厅里,气氛凝重。
钱医生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初步检查报告,眉头紧锁,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峻。
她的对面,龙沁语端坐在沙发上,背脊挺直,尽管她眼眸里的神色看上去平静无波,但她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龙小姐,”
钱医生深吸一口气,将报告递了过去,声音沉重,
“这是目前能出来的部分结果。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得多。”
龙沁语接过报告,没有立刻翻开,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病人,白牧沐,17岁。”
钱医生开始陈述,
“身高154cm,体重仅36.5kg,BMI远低于正常值下限,属于极重度营养不良。血常规显示重度贫血,血红蛋白低至58g/L,白细胞计数异常偏低,免疫力几乎崩溃。生化指标多项异常,肝肾功能严重受损,储备功能不足。影像学检查提示双肺存在陈旧性病灶,密度不均,考虑为陈旧性损伤或慢性炎症;腹部超声显示肝脏形态异常,回声增强,提示弥漫性病变,性质待定,需进一步活检明确。心电图显示心肌缺血改变……”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龙沁语毫无表情的脸,继续道,
“右眼永久性失明确诊,疑似锋利物品割伤。全身多处陈旧性外伤痕迹,愈合不良,存在慢性疼痛和功能障碍。此外,长期营养不良导致骨密度低下,肌肉严重萎缩,内分泌系统有些紊乱……”
钱医生的声音有些沉重,她抬起头,直视着龙沁语,
“龙小姐,坦白说,我从医这么多年,很少见到一个17岁的孩子,身体会破败到如此地步。他就像……一个被过度使用、濒临报废的零件。这次高烧只是引爆点,将他体内积累的所有问题彻底暴露了出来。他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任何一点感染、出血或者器官功能的进一步恶化,都可能……致命。”
龙沁语静静地听着,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手指缓缓翻动着那份沉重的报告,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进她的眼底。
她想起了巷子里他单薄的身影,想起了他苍白的小脸,想起了他写下的那些充满挣扎的过往……原来,这份平静之下,掩盖的是如此触目惊心的千疮百孔。
“他的预后?”
龙沁语平静的声音响起。
钱医生沉默了一下,艰难地开口,
“非常不乐观。即使动用最好的医疗资源,也只能说是……尽力而为。他的身体根基太差了,各个器官都在超负荷运转,治疗过程会非常漫长。能否挺过最初的危险期都是未知数。即使挺过来了,后续的康复……也几乎看不到完全恢复的可能。最好的结果,可能是维持现状,或者……稍有改善。”
她看着龙沁语,
“龙小姐,您……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龙沁语缓缓合上报告,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淬炼过的寒冰,锐利而深邃,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钱医生,”
她的声音不高,
“我不管他的预后如何,也不管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要他活着,不计代价,不计成本。把他从死亡线上给我拉回来。”
她站起身,走到病房的观察窗前。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白牧沐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像一具精致而易碎的人偶。
“他的命,”
龙沁语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会客厅里,
“没我的准许,谁也带不走”
钱医生看着龙沁语挺直而孤峭的背影,心中莫名震撼。
她不再多言,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龙小姐。我们会竭尽全力。”
龙沁语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病房内那个脆弱的身影。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脚下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