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冰冷的海面。
白牧沐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掀开沉重的眼皮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刺目的白光瞬间涌入,让他不适地眯起眼,模糊的视野里是陌生的、洁白光滑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窒息的消毒水气味。
(这是……哪里?)
他试图转动僵硬的脖颈,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伴随着全身骨头散架般的酸痛。
他艰难地偏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悬挂在头顶的输液袋,透明的液体正通过一根细长的管子,缓慢而冰冷地注入他手背的血管。
床边矗立着几台闪烁着幽绿、红色光芒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曲线和数字,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嘀…嘀…”声。
(医院……)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卷,冰冷巷子里的窒息感,警车上昏沉的睡意,出租屋里龙沁语冰冷的审视,高烧灼烧全身的痛苦,雨夜中龙沁语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有……那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的宣告:
“你的命,是我的了。”
心脏猛地一缩,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
他想坐起来,逃离这个充斥着冰冷仪器和消毒水味道的地方,逃离那个女人的掌控。
然而,身体却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
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灼烧般的疼痛。
“你醒了?”
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白牧沐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站在床边,正低头仔细查看着监护仪上的数据。
是钱医生,她的眼神里带着关切,但更多的是凝重。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钱医生俯下身,轻声问道,同时动作轻柔地检查了他的瞳孔反应。
白牧沐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却只挤出一阵嘶哑难听的气音。
“别急,你刚醒,还很虚弱。”
钱医生连忙用棉签蘸了温水,小心地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你高烧昏迷了两天,脱水严重,身体透支得很厉害。现在需要静养,不能乱动。”
她拿起床头的呼叫器,
“护士,病人醒了,准备温水和小米粥流食。”
白牧沐无力地闭上眼睛,浓重的疲惫感再次将他淹没。
两天?他竟然昏迷了这么久?
龙沁语……她在哪……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股熟悉的茉莉冷香瞬间弥漫开来。
白牧沐睁开眼,循着那令人心悸的气息望去。
龙沁语走了进来。
她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利落的白色休闲装,墨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挑染的白发垂落额前,衬得那张精致的脸庞愈发冷冽。
她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步履沉稳,径直走到病床边,冰蓝色的眼眸瞬间锁定了白牧沐苍白而惊惶的脸。
“钱医生,情况如何?”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白牧沐。
“龙小姐,”
钱医生立刻站直身体,语气恭敬而专业,
“病人刚苏醒,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非常虚弱。脱水和高热对身体的冲击很大,需要持续观察和精心护理。”
“嗯。”
龙沁语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白牧沐身上,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修复好的珍藏品,
“醒了就好。”
白牧沐被她看得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她的视线,却发现自己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僵硬地躺着,承受着那冰冷目光的洗礼,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龙沁语似乎很满意他这副无力反抗的模样。
她将手中的文件随意地放在床头柜上,俯下身,凑近白牧沐的脸。
距离近得白牧沐能清晰地看到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和那双冰蓝色眼眸中令人心悸的暗流。
“感觉怎么样?我的小东西。”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
“睡了这么久,该清醒了吧?”
龙沁语的话语带着赤裸裸的占有和羞辱。
白牧沐想反驳,想挣扎,但身体的虚弱和龙沁语强大的气场让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凝聚不起来。
“看来是清醒了。”
龙沁语直起身,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
“那么,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吗?”
白牧沐的瞳孔猛地收缩。
“看来是记得。”
龙沁语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白牧沐插着留置针的手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却让白牧沐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很好。记住它。从今往后,你属于我。”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那份文件,正是钱医生之前提到的初步体检报告。她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触目惊心的诊断结论,声音清晰而冰冷:
“重度营养不良伴多器官功能储备不足……肺部陈旧性损伤……随时可能……”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白牧沐,
“看到了吗?你的身体,已经烂透了。没有我,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白牧沐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厉害。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离死亡有多近。
“所以,”
龙沁语合上报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乖乖听话,配合治疗。用尽你的一切,把这条命,给我好好养回来。这是你唯一的价值,也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
她俯视着他,冰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至于其他的,那些无谓的挣扎、廉价的羞耻心、还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统统给我收起来。从现在起,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当好我的所有物,活下去。”
“明白了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
白牧沐看着龙沁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看着那份如同死亡判决书般的体检报告,看着自己身上连接的各种冰冷的管线……他感到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连挣扎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最终,在那双冰蓝色眼眸的逼视下,他极其缓慢地轻微点了一下头。
龙沁语看着他无声的屈服,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她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去他眼角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怜惜。
“这才乖。”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斤的重量,
“记住这种感觉。服从,是你现在唯一的生存法则。”
她直起身,对钱医生吩咐道,
“给他用最好的药,安排特护24小时监护。”
说完,她不再看白牧沐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那道令人窒息的身影,这间豪华牢笼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白牧沐无力地瘫软在病床上,闭上眼睛,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