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里的冷意似乎浸透了他的骨髓，白牧沐失魂落魄地走下楼梯，南宫璃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语仍在他的脑中盘旋，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绳球。
（保持警惕……远离风暴中心……安静待着……）
他苦笑了一下，这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从他莫名其妙成为那封信的传递者开始，他就已经被迫站在了风暴眼里。
白牧沐看了一眼时间，答应班长的生态园活动应该已经开始了。
他辜负了叶清婉的期待，爽约了。
白牧沐油然而生一股愧疚感，和南宫璃带来的巨大压力以及龙沁语的控制相比，叶清婉的善意是少数能让他感到一丝温暖的东西，而他却搞砸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不想回教室，也不敢去任何可能遇到那几位“大小姐”的地方。
最终，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生态园附近，隔着铁丝网，他能看到温室里隐约晃动的人影，还有叶清婉正低头记录着什么的身影。
她看起来专注而认真，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洒下一层柔和的光晕。
白牧沐停下脚步，躲在了一棵大树的阴影里，没有勇气过去。
过了一会儿，活动似乎接近了尾声，他看到叶清婉和另外两个女生一起走了出来，锁好了温室的门。
两个女生笑着和叶清婉挥手告别，朝着教学楼跑去。
叶清婉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原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
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低下头，独自朝着教学楼的方向慢慢走去，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白牧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想要跑出去叫住她，向她道歉，解释自己并非故意爽约。
但脚步刚迈出半步，就又硬生生地钉住了。
解释？怎么解释？
说他因为一封神秘的情书和一个更神秘的短信邀约而失约？
这些听起来荒诞无比的事情，只会把叶清婉也拖进这潭浑水里，他不能这么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叶清婉的背影消失在路径的拐角，心里的愧疚感像藤蔓一样缠绕得更紧。
下午剩下的时间里，白牧沐过得浑浑噩噩，他躲在学校最偏僻的一个旧书报亭后面，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才混在人群中，低着头快步走向校门。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刚走到教学楼出口，他就被叶清婉拦住了，她似乎特意等在这里，脸上带着担忧而非责怪的神情。
“白牧沐同学！”
她叫住他，快步走上前，
“你下午没事吧？我看你跑出去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后来也没来生态园……我很担心你。”
她的关心像暖流，白牧沐无所适从。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看向别处，声音含糊，
“没、没事……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对不起，班长，我没能去……”
“身体要紧，活动没关系啦。”
叶清婉连忙摆手，语气轻松，试图缓解他的尴尬，
“不过，你后来去看校医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好多了……”
白牧沐硬着头皮回答，脸颊发烫。
“那就好。”
叶清婉松了口气，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装着几张打印好的资料和几张照片，
“喏，这是今天活动记录的备份，还有我帮你多洗印了一份池塘微生物的观察照片，我觉得拍得还挺清楚的，你应该用得上。”
她将文件袋递过来，脸上的笑容温暖，
“下次活动再来就好啦！”
白牧沐看着那份明显是特意为他准备的材料，心里更是堵得难受，他伸手接过，指尖碰到文件袋时，甚至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着少女的体温。
“谢……谢谢班长……”
他的声音更低了。
“不客气！”
叶清婉笑起来，
“我们是同学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而且，我觉得你其实很细心，只是不太爱说话而已。下次……”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利刃般切断了这短暂的温和气氛。
“看来，你真的很闲。”
龙沁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她穿着高中部的校服，裙摆随着微风拂动，蓝色的眼眸正冷冷地看着这边，更准确地说，是看着叶清婉递给白牧沐的那个文件袋。
叶清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白牧沐一惊，下意识地想将文件袋藏到身后，但已经来不及了。
龙沁语迈着步子走过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带着无形的压力。
周围放学的学生都下意识地绕开这片突然降温的区域。
“学、学姐……”
叶清婉显然也有些紧张，但还是努力保持着礼貌，
“你好。”
龙沁语完全无视了叶清婉的问好。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白牧沐手里的文件袋上，
“这是什么？”
“是……是生物小组的活动资料……”
白牧沐声音干涩，手指收紧。
“生物小组？”
龙沁语挑眉，
“我怎么不知道，你对那些花花草草和虫子感兴趣了？”
她的眼眸转向叶清婉，带着审视，
“还是说，只是对送你资料的人感兴趣？”
这话说得极其刻薄，叶清婉的脸瞬间涨红了，语气带着一丝气愤，
“学姐！请你放尊重一点！这只是同学之间的正常互助！”
“互助？”
龙沁语嗤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压得叶清婉呼吸一窒，
“我需要提醒你吗？他是我的东西，由我说了算。不需要你多余的互助。”
“你……”
叶清婉气得浑身发抖，她从未见过如此蛮横不讲理的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白牧沐同学他是独立的个体，不是谁的附属品！”
“独立的个体？”
龙沁语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也好，无知也是一种幸福。现在，拿着你的东西，离开。”
她最后那句话是对叶清婉说的，带着命令的口吻。
叶清婉紧紧咬着下唇，眼眶微微泛红，显然气得不轻，但龙沁语的气势和话语里的信息量让她感到困惑。
她看了一眼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白牧沐，又看了一眼咄咄逼人的龙沁语，最终，倔强地挺直了背脊。
“资料是给白牧沐同学的，由他决定。”
她说完，不再看龙沁语，而是对白牧沐快速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便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带着一丝狼狈。
冲突的主角之一离开，周围的低气压却并未消散，龙沁语的目光重新回到白牧沐身上。
“看来，我上次的警告，你完全没有听进去。”
她缓缓开口，
“这种普通的优等生都能让你违背我的意思了？嗯？”
她伸出手，不是去拿那个文件袋，而是直接捏住了白牧沐的小脸，强迫他抬起头，对上她那双蓝色的眼眸。
“是我最近对你太宽容了，让你产生了可以自由的错觉？”
她的指尖冰凉，力道大得让白牧沐感到疼痛，
“还是说，你需要一些更深刻的提醒，才能记住谁才是你的，主人？”
白牧沐被迫仰着头，看着龙沁语眼中翻滚的阴郁风暴。
“对、对不起……”
他艰难地吐出道歉，
龙沁语盯着他看了几秒，眼中的暴戾才稍稍收敛，她松开了捏着他脸颊的手，转而抽走了他紧紧攥着的那个文件袋。
她看也没看，直接将其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没有下次。”
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白牧沐僵在原地，看着垃圾桶里那份叶清婉精心为他准备的材料，只觉得一阵绝望。
他不仅搞砸了，还给叶清婉带来了麻烦。
放学的人流逐渐稀疏，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独。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挪出校门的，只觉得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就在他走出校门，即将汇入街道的人流时，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无声地滑到他身边，后车窗缓缓降下。
龙沁语冰冷侧脸出现在车窗后。
“上车。”
龙沁语的话语简短而绝对，不容白牧沐的任何反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