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沁语离开去公司后,出租屋里仿佛瞬间解除了某种无形的静默魔法。
阳光透过窗帘,将房间照得亮堂堂的,也照亮了白雅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
“耶!自由啦!”
白雅欢呼一声,像个终于摆脱了大人监管的小孩子,开始在房间里撒欢。
她先是好奇地研究了一下龙沁语带来的高级保温食盒,对里面精致的三明治啧啧称奇,然后毫不客气地享用了一份,边吃边含糊不清地夸赞,
“龙姐姐人冷冰冰的,带来的早餐倒是挺好吃的嘛!”
吃完早餐,活力满满的她目光就锁定了坐在窗边依旧心事重重的白牧沐。
“哥!别发呆啦!”
她像一阵小旋风似的冲过去,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胳膊,
“大好周末,怎么能浪费在发呆上!快来陪我玩!”
白牧沐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有些无奈,
“玩什么?我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嘿嘿,有你就够啦!”
白雅狡黠一笑,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忽然张开双臂,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从后面猛地抱住了白牧沐,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白牧沐身体瞬间僵硬!
少女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廓,带着她身上甜丝丝的糖果香气,与龙沁语那冷冽的茉莉香截然不同。
她抱得很紧,手臂环着他的腰,力道却不让人难受,只是一种充满依赖和亲昵的禁锢。
“你……你干什么?”
白牧沐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想挣脱开。
“别动嘛!”
白雅抱得更紧了,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
“哥,你身上凉凉的,抱着好舒服!像一个大号的人形空调抱枕!”
她笑嘻嘻地比喻着,还用脸颊蹭了蹭他单薄的脊背,
“我就喜欢这样抱着你!以前在家里不也经常这样嘛!”
确实,以前在白家,白雅就特别喜欢黏着他。
那时候是挂在他背上让他背着满院子跑,长大了也常常像现在这样,从后面抱着他,把他当作一个大型玩偶,看电视的时候抱,看书的时候也抱,甚至有时候睡着了还不撒手。
但那时,没有龙沁语,没有夏晚晴,没有这些令人窒息的压力和窥探。
那时的亲密,是纯粹而自然的。
可现在……
白牧沐的身体有些僵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柔软触感和温热体温,这让他心跳加速,同时也感到一阵恐慌。
他害怕这种亲密,害怕被任何人看见,尤其是……龙沁语。
“白雅,别闹了……”
他试图掰开她的手,声音带着一丝无力。
“就不!”
白雅耍赖,抱得更紧了,甚至开始轻轻摇晃他,
“哥,你放松点嘛!绷得跟块木头似的!我又不会吃了你!快跟我说说,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好玩的事?有没有人欺负你?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她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在他耳边不停地说话,温热的气息和亲密的拥抱形成了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温暖漩涡。
白牧沐紧绷的神经,在这份带着点吵闹的亲密中,竟然一点点地松懈下来。
他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身体微微放松,任由她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白雅清脆的声音和他偶尔低低的回应。
白雅似乎打定主意要把分离这段时间的“拥抱份额”都补回来。
一整天,她几乎就没怎么松开过他。
她拉着他一起坐在床上看那几本她带来的漫画,看着看着,就歪倒在他身上,脑袋枕着他的腿,把玩着他略显冰凉的手指,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或者义愤填膺地吐槽剧情。
她翻出自己带来的零食,非要和他分享,甚至直接拿起薯片递到他嘴边,看到他犹豫,就瞪起眼睛,一副“你不吃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逼得他只能张口接过。
指尖偶尔碰到他的嘴唇,带来微妙的触感。
中午,她嚷嚷着要吃泡面,再次霸占了小厨房。
煮好后,她端着两碗面,非要和他挤在同一张椅子上吃。
小小的椅子空间有限,她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吃得稀里呼噜,还时不时评论,
“哥,你太瘦了,多吃点肉!”
然后把碗里自己那份酱牛肉夹到他碗里。
整个白天,出租屋里都充满了白雅的声音和气息。
她像一团温暖的火焰,试图驱散这房间里固有的冰冷和沉寂。
她抱着他,靠着他,黏着他,用一种近乎蛮横的亲密,将他从那种封闭压抑的状态里短暂地拉扯出来。
白牧沐的心,在那持续不断的拥抱和吵闹中,仿佛冰封的湖面被阳光一寸寸照暖,虽然底层依旧寒冷彻骨,但表面却不可避免地融化了一角。
他甚至偶尔会因为她某个抽象的笑话或夸张的表情,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然而,这份偷来的温暖和松弛,随着窗外夕阳西下、暮色降临,而逐渐被一种越来越浓的不安所取代。
龙沁语……要回来了。
.................................
晚上八点左右,门外再次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白雅正盘腿坐在床上,兴致勃勃地拉着白牧沐玩手机上的双人小游戏,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他的背上,指挥着,
“左边左边!”
“快打它!”。
听到门响,她抬起头。
龙沁语推门而入,她似乎刚从公司回来,身上还带着一丝夜晚的清冷气息。
她看了一眼几乎叠在一起的两人,目光在白雅紧紧环着白牧沐脖子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蓝色的眼眸深邃无波,看不出情绪。
白雅看到龙沁语,立刻松开手,从床上跳下来,脸上露出笑容,
“龙姐姐,你回来啦!”
“嗯。”
龙沁语淡淡应了一声,将手中的手包放下,视线扫过桌上吃剩的泡面桶和散落的零食包装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未说什么。
白牧沐则迅速站起身,身体再次变得僵硬,低着头,不敢与龙沁语对视。
白天那短暂的轻松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不安的惶恐。
龙沁语脱下外套,挂好,然后走向洗手间,似乎要去洗漱。
经过白牧沐身边时,她脚步未停,只是极其平淡地说了一句,
“准备休息吧。”
气氛似乎和昨晚没什么不同,白牧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龙沁语并没有改变主意。
他看向白雅,用眼神示意她该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白雅会意,吐了吐舌头,也跑向了洗手间。
然而,当两人都洗漱完毕,白牧沐习惯性地拿起毯子准备铺地铺时,龙沁语却开口了。
“今晚,都睡床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白牧沐铺毯子的动作瞬间僵住,愕然抬头。
正在擦头发的白雅也愣住了,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龙沁语,
“啊?都睡床上?龙姐姐,你……你也睡这里吗?”
她显然没理解现状,
“这……这床虽然不小,但三个人会不会太挤了?”
她单纯地以为龙沁语只是临时借宿。
龙沁语没有回答白雅的问题。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丝质睡裙,走了过来,目光平静地看着白牧沐,重复道:“睡床上。”
白牧沐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不……不用了……”
他声音干涩,试图拒绝,
“我睡地上就好,床……床让给你们睡……”
“我说,睡床上。”
龙沁语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蓝色的眼眸中已经带上了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
白雅看着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
她看看脸色有些苍白的哥哥,又看看气场强大的龙沁语,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安,
“龙姐姐……这……这里不是我哥的家吗?为什么……”
她潜意识里觉得,就算是朋友,这样强行要求同床也太奇怪了。
龙沁语终于将目光转向白雅,但并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
“他不会冷。”
这句话没头没尾,却成功地堵住了白雅的疑问。
她想起哥哥冰凉的手脚,似乎……有点道理?
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龙沁语不再给两人犹豫的机会,自己先上了床,靠在了里侧。
然后,她看向白牧沐,用眼神示意。
白牧沐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毯子,指节发白。
在龙沁语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所有的反抗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最终,还是僵硬地一步一步走到床边。
他小心翼翼地躺下,尽量贴着床沿,身体绷得笔直,尽可能远离龙沁语。
龙沁语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眼神微暗。
她忽然伸手,不是碰他,而是对还愣在床边的白雅道,
“你也上来。”
“哦……哦!”
白雅懵懵地应了一声,也爬上了床,躺在了另一侧。
她看着中间僵硬得像块木头的哥哥,和里面那个气场强大的龙姐姐,感觉这气氛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床确实不小,但躺下三个人,尤其是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空间立刻变得逼仄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龙沁语身上清冷的茉莉香和白雅头发上甜甜的草莓洗发水味道,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缠绕着中间一动不敢动的白牧沐。
“关灯。”
龙沁语再次下令。
白牧沐僵硬地伸手关掉了床头灯。
黑暗瞬间笼罩下来,视觉的剥夺让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白牧沐能清晰地感受到左侧龙沁语身上传来的微凉体温,以及右侧白雅身上散发的暖意。
他被夹在中间,如同置身于冰火交界处,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
突然,龙沁语动了一下。
她侧过身,面向白牧沐。
黑暗中,白牧沐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即使看不见,那目光也如有实质,让他感到不安。
然后,一只微凉的手伸了过来,越过他的身体,似乎是想替他拉一下被子。
但那只手却在半途中,极其自然地轻落在了他紧绷的手臂上。
白牧沐如同被电流击中,浑身猛地一颤。
那只手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搭着,指尖微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渗入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白雅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在另一边小声问,
“哥?怎么了?”
“没事。”
白牧沐声音沙哑地快速回答,身体僵硬得如同化石。
龙沁语的手并没有离开,反而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在无声地摩挲。
黑暗中,她的呼吸近在咫尺,清冷的茉莉香气更加浓郁,将他紧紧包裹。
他感觉自己像一件被展示的藏品,此刻正被所有者以一种新的方式“欣赏”和“把玩”,而另一边,是他毫不知情天真妹妹,她或许还觉得龙姐姐是怕哥哥冷。
这种极端对比下的亲密接触,在黑暗的放大下,变得无比煎熬和漫长。
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承受着这来自冰与火两端的、令人绝望的禁锢。
夜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