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灯火取代了夕阳的暖晖,夕阳透过玻璃窗在出租屋的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屋内亮着一盏温暖的台灯,光线集中在小小的书桌上,将白牧沐伏案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正在攻克一道复杂的物理电路题,眉心微蹙,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笔杆。
月考的压力像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着这片刻的安宁。
年级前五十,这个目标对他而言并非易事,尤其是落下太多课程,且身体时常拖后腿的情况下。
时间被龙沁语、夏晚星以及各种突发状况切割得支离破碎,每一段能用于学习的时间都显得弥足珍贵。
白雅早已洗完了澡,穿着一身印着小猫图案的略显宽大的新睡衣,同样是龙沁语给她带的。
白雅正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专注地摆弄着那个掌上游戏机。
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变幻不定,偶尔发出轻微的按键音和游戏音效,并未打扰到哥哥。
她吃完绿豆糕后,快乐的情绪持续了很久,甚至小心地将油纸抚平,说要留作纪念。
此刻的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短暂无忧的童年时光。
时间悄然流逝。
白牧沐做完一套英语模拟卷的选择题,揉了揉有些发涩的左眼。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感到背部肌肉传来熟悉的酸胀感。
他习惯性地想伸个懒腰,活动一下僵硬的肩膀,却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撑住了桌面。
这细微的动静引起了白雅的注意。
她抬起头,看向哥哥。
台灯的光线下,哥哥的侧脸显得异常苍白,几乎透明,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
他看起来……好累,好单薄。
“哥,”
白雅放下游戏机,关切地爬过来,趴在哥哥的椅子扶手上,
“你还好吗?是不是很累啊?休息一下吧。”
“没事,”
白牧沐轻轻摇头,声音有些虚弱,
“还有一点就看完了。”
他不想停下,焦虑感驱使他想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
这个月以来,因为住院、因为各种检查和被迫的休息,他浪费了太多时间。
白雅歪着头,仔细打量着哥哥。
她的目光从哥哥疲惫的脸,滑到他撑在桌面的手腕。
那手腕纤细得惊人,腕骨凸出,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她忽然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捏了捏哥哥的小臂。
“哥,”
她的声音里带上一丝困惑,
“你怎么……这么瘦啊?好像只剩下骨头了。”
她记得以前哥哥虽然也瘦,但似乎……没到现在这种程度。
手感硌人,几乎摸不到什么柔软的肌肉。
白牧沐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白雅好奇地抓着不放。
“一直……都这样。”
他含糊地应道,试图掩饰,
“才不是呢!”
白雅皱起眉头,属于孩子的直觉让她觉得不对劲。
她看着哥哥试图重新拿起笔,却连指尖都微微发颤的样子,一股冲动忽然涌上心头。
她站起身,绕到哥哥面前,忽然弯下腰,伸出双臂,穿过他的腋下和膝弯。
“小雅?”
白牧沐一愣,没反应过来她想做什么。
下一秒,白雅一用力,竟然轻而易举地将他从椅子上公主抱了起来!
“欸!”
白牧沐彻底僵住了,苍白的脸上瞬间涌上一抹因惊愕和些许羞窘而产生的淡红。
他完全没料到妹妹会有这样的举动。
而白雅也愣住了。
她原本只是凭着一股蛮劲想试试,甚至做好了抱不动反而把自己摔着的准备。
但是……太轻了。
哥哥的身体在她臂弯里,轻得超乎想象,像一捧随时会散掉的羽毛,或者一件空荡荡的衣服。
那重量,甚至不如她以前在福利院抱过的一袋米。
这种异常的轻盈,与她记忆中哥哥的背影完全不符,带来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和……恐慌感。
“哥……”
白雅的声音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你……你怎么这么轻?!你……”
她抱着他,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哥哥的身体不仅轻,而且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硌人的骨骼,几乎没有缓冲的余地。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白牧沐的心猛地一沉。
他最担心的事情之一,就是以这种直观的方式被妹妹察觉。
医院里的一切,那冰冷的诊断书……他一点也不想让白雅知道。
“放我下来,小雅。”
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却掩不住现在的狼狈。
白雅却没有听话,反而收紧了手臂,抱着他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铺上。
她的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对待易碎品般的轻柔,与刚才那股冲动的蛮劲截然不同。
“哥,你告诉我,”
白雅跪坐在床边,抓住哥哥的手,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困惑,还有一丝害怕,
“你出来之后,是不是过得特别不好?是不是都没吃饭?怎么会这么瘦这么轻?你……”
她的话语有些混乱,只是凭着本能追问,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白牧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他垂下眼睫,避开妹妹的目光,
“没有。只是……只是学习太忙,有时候忘了吃。”
他给出一个苍白无力的解释,
“真的没事。”
“骗人!”
白雅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你以前不会这样!你看你的手,还在抖!”
她紧紧握着哥哥冰凉的手指,
“现在都一点多了!你不能再学了!你必须睡觉!”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扯过被子,盖在哥哥身上,然后自己竟然也踢掉拖鞋,爬上了床,隔着被子,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一样牢牢地抱住了白牧沐。
“小雅?!”
白牧沐试图挣扎,但他那点微弱的力气在白雅突如其来的固执面前,毫无作用。
“睡觉!”
白雅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肩头传来,手臂环抱着他的肩膀,一条腿还压在他的被子上,形成一个绝对禁锢的姿势,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我不准你看了!你看你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哥,你不能再这样了……”
她的拥抱很用力,带着决心,还有恐惧。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哥哥的状态很不对。
她只能用这种最直接、最笨拙的方式,强迫他休息。
白牧沐被她牢牢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妹妹的体温隔着被子传递过来,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和不容拒绝的强势。
鼻尖萦绕着白雅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花香,还有一种独属于妹妹的温暖的气息。
他原本因焦虑而疲惫不堪的神经,在这个近乎窒息的拥抱里,奇异地慢慢松弛下来。
挣扎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沉重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
“……好。”
他最终妥协般地吐出这一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身体深处那难以言喻的虚弱感,似乎也因为这强制性的静止而变得更加清晰。
但他闭上眼,不再去对抗。
白雅感觉到哥哥不再试图起身,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力道,但依旧紧紧抱着他,小声地、一遍遍地重复,
“睡觉,哥,快睡觉……”
台灯还亮着,桌上的复习资料散乱着。
夜深人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
在这间被无形目光注视的屋子里,妹妹固执的拥抱,成了暂时隔绝外界一切风雨的茧。
白牧沐在那令人安心的重量和温暖包裹下,意识逐渐模糊。
焦虑并未消失,身体的隐患依然存在,但此刻,他被迫沉入了一片短暂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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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allo~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