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凉的光线，透过并未拉严的窗帘缝隙，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如同细腻的金粉，洒在凌乱的床铺上。
白牧沐是在一种温暖而沉重的包裹感中逐渐恢复意识的。
昨夜复习到精疲力竭，又被白雅强行压制入睡，沉沉的睡眠仿佛暂时修复了一些透支的精力，但源自身体内部的虚弱感，却如同水底的暗礁，在清醒的瞬间便悄然浮现。
他首先感觉到的是呼吸间带着少女甜香的气息，轻轻拂在他的颈窝。
然后，是压在他身上的重量。
并非令人不适的压迫，而是一种……紧密、带着依赖感的缠绕。
他微微睁开尚有些朦胧的左眼。
映入眼帘的，是白雅放大的睡颜，她雪白的头发有些凌乱，有几缕调皮地蹭在他的下巴上。
她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大型抱枕，整个人几乎都趴伏在他身上。
一条手臂横过他的胸口，一条腿毫不客气地压着他的腿，睡裙的肩带滑落了一边，露出纤细白皙的肩头和一小片精致的锁骨。
两人的睡衣都在一夜的翻腾中变得有些松散，肌肤相贴的面积远比昨夜刚躺下时要多得多。
细腻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清晰传来，温热而柔软。
白牧沐的身体瞬间僵住，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悄然爬上他苍白的耳尖。
他试图轻轻移动，却发现白雅抱得极紧，即使在睡梦中，也仿佛下意识地禁锢着他不让他离开。
这姿势……太过亲密无间，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诱惑，像两具精心雕琢的玉器偶然交叠，在晨光中呈现出一种近乎唯美却又令人屏息的画面。
尤其是两人同样出色的容貌，白牧沐的精致脆弱与白雅的活泼纯真交织，墨黑与雪白的发丝缠绕，竟真如一对酣眠的孪生美少女，暂时忘却了世间所有烦忧。
他看了一眼床头闹钟，指针显示已经过了平时起床的时间。
今天是月考前的最后一天，学校惯例放假自主复习，他原本计划早点起来再去学校图书馆查漏补缺的。
白牧沐的焦虑瞬间涌了上来。
必须起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更加小心地试图抽出被压麻的手臂，动作轻微，生怕惊醒妹妹。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似乎捕捉到房间里除了他和白雅之外，还有别的什么。
一种冰冷的、被注视的感觉倏地爬上脊背。
他转头看向房间门口的方向。
房门口，不知何时悄然站立着一个身影。
龙沁语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定制校服，高中部的徽章熠熠生辉，墨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艳的眉眼。
她似乎刚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室外清晨的微凉气息。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双臂环胸，蓝色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相拥的两人。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惊讶，没有不悦，也没有惯常的嘲讽。
那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仿佛在欣赏一幅静止的画，又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白牧沐下意识地想立刻推开白雅，身体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惊骇和本就虚弱的状态而无法动弹，只能僵硬地保持着被妹妹压制的姿势，对上龙沁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龙沁语的视线，缓缓地从白雅依偎的姿态，滑到白牧沐惊慌失措的脸上，最后落在他因为紧张而裸露的微微起伏的纤细锁骨和单薄胸膛上。
那目光，带着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龙沁语并没有出声，也没有走进来。
她只是极其轻微地地动了一下眉尖，然后，竟然缓缓地向后靠在了门框上，换了一个更放松的姿势，继续着她的凝视和等待。
仿佛在说：继续，我看着。
这种沉默的注视，比任何质问或命令都更让白牧沐感到不安。
他彻底不敢动了，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无措。
龙沁语的目光再次落回白牧沐身上，这一次，似乎穿透了他的皮囊，看到了更深的东西。
她冰蓝色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或许可以称之为……一丝极淡的慨叹。
她想起刚“捡”到他的时候。
在阴暗巷子里，那个瘦小、肮脏、却有着一双倔强麻木眼眸的小东西。
把他带回去，给他治疗那具破败不堪的身体，最初或许只是出于一丝上位者对蝼蚁漫不经心的怜悯。
对龙沁语而言，这一切确实麻烦，各种昂贵的药物，精密的检查，需要小心翼翼控制的饮食，白牧沐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一碰就碎。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种感觉变了。
看着他明明脆弱得下一秒就要碎掉，却还是固执地想去打工，固执地抱着书本想靠考试争取那微不足道的自由，甚至在面对夏晚星那样非人的“研究”时，眼底深处那不曾完全熄灭的微弱火光……
龙沁语不得不承认，这小东西，比她收藏室里任何一件价值连城的藏品都要……有趣得多。
他的脆弱是一种极致的美，而他那份藏在骨子里几乎被磨平却仍未彻底消失的固执，则是一种让人想要彻底碾碎又忍不住想看看能坚持到何时的点缀。
她看着他此刻被妹妹紧紧抱着，睡颜意外安宁的模样，再想到他那悲惨的身世，无依无靠，连健康都是一种奢求……
一种混合着占有欲、掌控欲，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怜爱”之情，在她心中缓缓蔓延。
这么可怜，又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合该完全属于她，在她的掌控下，一点点绽放或者凋零，都只能由她来决定。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晨光静谧，房间里只剩下白雅均匀的呼吸声。
门外，龙沁语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守着她的猎物。
而床上的白牧沐，则仿佛被无形的丝线层层缠紧，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只能在逐渐升腾的暖意与冰冷注视的夹缝中，感受着这份扭曲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