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恒中学初中部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此刻响起，学生们如潮水般地涌出考场，脸上带着解脱、兴奋、沮丧或麻木，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喧闹的场景。
白牧沐随着人流走出了教室，在一整天的考试下来，高度集中的精神消耗彻底榨干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
白牧沐的脚步有些虚浮，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胃部也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压力而有些不适，他中午只是随意的买了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剩下的时间拿来抓紧准备下午的考试。
走了几步后，虽然白牧沐整个人依旧有些不适，但他的内心深处，却忽然有了一种一切都尘埃落定的安定。
无论这次月考的结果如何，至少对白牧沐来说，他尽力了。
白牧沐低着头，他紧挨着校园小路边上走，现在的他只想快点回到那个出租屋，避开所有可能的麻烦。
“白牧沐同学！”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白牧沐身后响起，他脚步一顿，转过身，正看到班长叶清婉正快步向他走来。
“班长……”
白牧沐低声回应。
“考得怎么样？”
叶清婉走到他身边，关心问道，
“最后那道物理大题有点难，你解出来了吗？”
（物理大题嘛......）
白牧沐仔细回想了一下题目，那道题确实耗费了他不少时间，他最终也只是勉强写了个过程，结果是否正确他心里也没底。
“……不知道，可能...吧。”
“嗯，尽力就好。”
听到白牧沐底气不足地回答，叶清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
随即想到白牧沐最近所经历的事情，那些事不仅影响了他的生活，更是加大了他的学习压力，他几乎没有什么时间能够静下心来学习，那这次月考，白牧沐多半是会考砸了。
想到此处，叶清婉也只好点点头，随后把目光落在了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你看起来有点累，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放松一下？”
“不用了，”
白牧沐几乎是立刻拒绝，
“我……我想直接回家休息。”
“这样啊……”
叶清婉理解地点点头，但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和白牧沐并肩向校门口走去，
“你家离学校远吗？你现在的样子，一个人回去没关系吧？”
“不远。”
白牧沐含糊地回答道，他只想快点结束对话，减少与班长的交集。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叶清婉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白牧沐同学，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关于上次生物竞赛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没想到会……”
“不是你的错。”
白牧沐打断她，声音有些急促。
他不想再提那件事，那只会让他想起叶清婉被剥夺资格时的失落的样子，那件事全怪他，如果不是他送出了那封情书，后面的这些事也......
叶清婉看着他努力回避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但……我还是觉得，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或许可以试着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上一点忙？”
她善良的本心让她无法对一个有着悲惨过往的同学袖手旁观。
白牧沐的动作微微停顿，但随即只是接着往家的路上走去。
“谢谢班长，我……没事。”
最终，他只是低声说道，加快了脚步。
叶清婉看着白牧沐明显疏远她的态度，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她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跟在白牧沐身边。
白牧沐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前走，叶清婉依旧跟在他旁边。
“班长，你……不回家吗？”
白牧沐忍不住问道。
“我家在那个方向，”
叶清婉指了指一个方向，
“……反正也顺路一段，陪你走走吧。”
她对着白牧沐笑了笑，白牧沐没有回应，两人之间一时有些尴尬。
白牧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继续沉默地走着。
他感觉到叶清婉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带着关切，白牧沐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不知不觉之间，他们走到了白牧沐居住的那片略显陈旧的居民区楼下。
“我……到了。”
白牧沐停下脚步，低声对着叶清婉说道。
“啊，这么快。”
叶清婉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栋普通的居民楼，又看了看白牧沐单薄的身影，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说道，
“那……你好好休息。考完试了，放松一下。”
“嗯。”
白牧沐点点头，转身刚准备上楼。
“等等！”
叶清婉忽然叫住他。
白牧沐有些疑惑地回头。
叶清婉像是下定了决心，快步走到他面前，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塞到他手里，
“这个……是我整理的一些错题集和重点难点解析，各科的都有。我看你……好像有些知识点掌握得不太牢固，或许对你有帮助。国庆假期有空可以看看。”
白牧沐愣住了，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笔记本，指尖感受着纸张的质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份纯粹的善意，像一道暖流般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内心。
“……谢谢。”
最终，他只能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有些干涩。
“不客气。”
叶清婉朝他微笑道，
“那我先走了。再见，白牧沐同学。”
“再见。”
白牧沐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目光直到她消失在街角才收回，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心中五味杂陈。
白牧沐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楼道。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在街对面的一棵梧桐树后，一个娇小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暗中观察着一切。
林小萌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一直保持着刚刚好不被两人发现的距离。
此刻，她浅琥珀色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牧沐走进的单元门，又看了看叶清婉离开的方向，脸上甜美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躲在阴影里的她轻轻舔了舔嘴唇，低声自语，
“原来……学长住在这里啊……班长姐姐还真是……热心呢。”
她的目光在叶清婉消失的街角和白牧沐进入的楼道口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楼道口，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过……学长身上的‘味道’，似乎越来越有趣了呢……”
她喃喃着，悄无声息地隐入了树影之中。
......................................
白牧沐刚打开出租屋的门，一股香甜的气息就朝他扑面而来。
“哥！你回来啦！”
白雅像扑了过来，脸上还沾着一点面粉，
“考得怎么样？累不累？快进来快进来！”
她拉着白牧沐进屋，兴奋地指着厨房，
“我在烤小饼干！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白牧沐看着妹妹脸上天真的快乐，感受到屋内温暖的气息，考试时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他将手里面叶清婉给的笔记本小心地放在桌上，疲惫地坐到椅子上。
“哥，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白雅凑过来，担忧地看着他，
“快喝点水！”
她手忙脚乱地跑去倒水。
白牧沐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给他带来了一丝慰藉。
他刚想说话，门铃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叮咚——
白牧沐和白雅同时一愣。
谁会按门铃？
龙沁语有钥匙，而且她通常不会按门铃。
难道是房东王玥？
白雅好奇地跑到门口，踮起脚尖透过猫眼往外看。
“咦？班长姐姐？”
她有些惊讶，回头看向白牧沐。
（叶清婉？她怎么来了？她怎么知道具体门牌号？难道是刚才……她没走远？）
他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叶清婉。
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脸上带着些许局促，
“白牧沐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刚才……走到半路，想起你好像是一个人住？正好路过便利店，就……买了点水果和牛奶。”
她将袋子递过来，
“想着你考完试可能需要补充点营养。”
白牧沐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和手中的袋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拒绝显得不近人情，接受又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负担和……不安。
“班长姐姐快进来坐！”
白雅已经热情地招呼起来，她显然对这位温和的班长姐姐很有好感。
“方便吗？”
叶清婉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白雅。
白牧沐看着妹妹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叶清婉，最终只能侧身让开，
“班长……请进。”
叶清婉走了进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出租屋。出租屋里虽然被龙沁语换过了一些家具，但里面的空间依然狭小，东西也不多，显得有些清冷。
“班长姐姐你坐！我去给你倒水！”
白雅跑向厨房倒水去了。
叶清婉在沙发上坐下，将水果袋放在茶几上。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书桌上那本她刚送给白牧沐的笔记本上。
“这里……就你和你妹妹住吗？”
叶清婉轻声问道。
“……嗯。”
白牧沐低声应道，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身体有些僵硬。
他不习惯有人进入这个空间，尤其是像叶清婉这样带着纯粹善意的人，本来他们两人之间应该没有多少交集才对，一切都起源于他，这让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开了某种保护层，十分不安。
“挺好的，”
叶清婉笑了笑，试图缓解气氛，
“虽然小了点，但很温馨。还有，你妹妹真的很可爱。”
这时，白雅端着水杯出来，递给叶清婉，
“班长姐姐喝水！对了对了，我在烤饼干，等下你尝尝！”
“好啊，谢谢。”
叶清婉接过水杯，看着白雅跑回厨房的背影，又看向沉默的白牧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白牧沐同学，你……平时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和妹妹吗？会不会很辛苦？”
“还好。”
他垂下眼睫，避开了叶清婉的目光。
叶清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唐突，连忙转移话题，
“对了，我刚才给你的笔记，里面有些地方我做了特别标注，如果你看的时候有不明白的，随时可以问我。”她顿了顿，补充道，
“国庆假期……我一般都在家。”
白牧沐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叮”的一声。
“饼干好啦！”
白雅欢呼一声，端着一个烤盘跑了出来，上面是几块形状各异的小饼干，看着有些都已经焦了。
“快尝尝！快尝尝！”
白雅热情地将烤盘递到叶清婉面前，又拿起一块塞到哥哥手里。
叶清婉看着那卖相不佳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饼干，笑着拿起一块，
“谢谢，看起来很好吃。”
她小心地咬了一口，虽然有点硬，但味道还算不错。
白牧沐接过白雅烤的饼干，默默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带着一丝焦糊味，甜蜜的焦糖味让他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了一点。
叶清婉吃着饼干，看着眼前这对兄妹，哥哥沉默寡言，身体单薄得令人心疼，妹妹活泼开朗，努力用自己的方式温暖着哥哥。
一种复杂的感觉在她心中升起，她总觉得，白牧沐身上笼罩着一层迷雾，隔绝着外界所有，而今天，她似乎无意中踏入了迷雾的边缘。
她看着白牧沐，语气认真说道，
“白牧沐同学，虽然可能有些冒昧，但……如果你以后在学习上或者……其他方面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真的可以找我。我们是同学，也是朋友。”
朋友？白牧沐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遥远。
他看着叶清婉，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窗外，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悄然降临。出租屋内，温暖的灯光下，饼干香甜的气息弥漫，暂时驱散了冰冷的现实。
然而，在楼下街道的阴影里，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正透过窗户的缝隙，无声地注视着屋内这短暂而温馨的一幕，嘴角噙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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