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罗斯艰难的关上门,他觉得与母亲在一块的每一秒都煎熬,他不想在对母亲撒谎了。可是不撒谎,又怎么才能和母亲相处呢?皮罗斯靠在门上,他能听到屋里母亲的喃喃自语和咳嗽声,他还能听到屋里老旧的空气过滤器运作咯吱咯吱的噪音……皮罗斯的左肢开始幻痛,如同又被拆下左手一样。皮罗斯无声的大哭起来,他想出门找活干,可是谁会要一个只有一只手的残疾人?他想死,想从公寓楼上一跃而下。岛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或他杀,或自杀。他想。随后摇摇晃晃的走向楼顶。
雨仍在不停的下着,似乎越来越大,雨声盖过了公寓楼外的嘈杂声,皮罗斯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走廊里不断有雨打进来,打到皮罗斯身上,他用仅有的右手遮挡雨水,但毫无用处,雨仍打到了他的脸上,和他的泪混到了一起,变成了淡青色的泪滴。他一步一步向楼上走去。
费力的打开老旧岛生锈的大门,右手上满是红棕色的铁锈,但是皮罗斯并不在意。他淋着淡青色的大雨走到屋顶边缘,边缘的矮墙上模糊的写着没有未来的字样。
他踩了上去。
他往下看,一种无名的恐惧将他推了回去,他连连后退瘫坐在了地上。他连死的勇气都没。
皮罗斯又哭了,但这次他并没有忍着声音,他放声大哭。即使雨声盖过了他的哭声,即使没有人在意他是否哭泣,也没有人会因为他哭泣来帮助他。他走到了楼道里,浑身都湿透了。皮罗斯不停的抽泣着,像个小孩一样。
我不能死,皮罗斯又想道,母亲还等着他治疗,他还等着母亲康复。即使我只有一只手,我也要努力救母亲。他擦了擦眼泪,走下楼。
出来公寓来到街上,路人依旧仿徨,孩童依旧打闹,狂热的教徒们依旧狂热的在雨中乱舞。但是皮罗斯不一样,他决定不再逃避现实。
那个信徒再次拦住了皮罗斯的去路,但这次,皮罗斯没有说“善意”的谎言,而是用仅有的右手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用力的朝信徒的脸上砸了上去!信徒被打倒在地,他痛得面目狰狞,痛得不停叫唤,痛得喊着异教徒迟早会遭到神罚。皮罗斯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不了工厂,能去哪里?皮罗斯想。他想起来之前和工友去的酒吧,那里什么人都有,或许有希望,所以他决定去酒吧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收残疾人的工作,或者有好心人能给他新的义肢。
“哎呦”一名少女被皮罗斯撞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少女身穿黑色卫衣,看不到脸。她对皮罗斯连连道歉,声音有些稚嫩,应该跟大卫差不多大吧。
皮罗斯伸手将她拉起,少女比皮罗斯想象中的矮,目测一米四到一米五之间。少女低着头,听声音有点害怕。
“没事”皮罗斯答道
女生头也不抬,小跑走掉了。
拐过拐角就到了。
拐角处,雨水无情的侵蚀着一座双层的酒吧,酒吧以黄绿色的霓虹灯装饰,边上是浮空车专用的停车场,和普通的停车场隔着一个铁网墙,这里就是“重生酒吧”。重生酒吧内有着各式各样的人,上至公司员工,下至流浪者,这里有着无数的机遇,吸引着皮罗斯这些售罄生的希望的人,他们渴望在这获得“重生”。
皮罗斯走到酒吧门前被保镖拦住了,门口的保镖看了他一眼,瞳孔中出现了扫描器运行才能看到的红色,大概是在检查皮罗斯的身份吧。
片刻后,保镖让开了路,皮罗斯推开门进入了酒吧。
绿色的LED灯和霓虹灯依旧是主要的氛围,整个酒吧内部不算明亮,都靠这些氛围灯照明。酒吧的中间是吧台,酒保看起来是旧世界时期的亚洲人。周围大多数地方都是满座的,但是酒吧又给人很空旷的感觉。
皮罗斯在吧台前的空位坐下,要了杯“威尔斯”,一份伏特加,加冰、青柠汁、姜汁啤酒,再来点爱。这是他的最爱。
“今天怎么一个人?没有工友陪吗?”酒保一边调酒一边与皮罗斯闲聊。
“工友在工厂工作呢,这个点怎么可能来。”他苦笑着说道。这次暴动之后不知道兄弟们能不能安下心工作。他想着。
“那你是?被辞退了?”酒保的摇酒动作慢了下来,盯着皮罗斯,似乎对这八卦很感兴趣。
皮罗斯亮出原来插着公司工作芯片的插槽,那个插口是空的。
“你平时不是挺老实的吗,得罪到什么大人物了?”酒保压低了声音,警惕的看着周围。
“也没,就是老妈子病了照顾她忘记了休息,干活时犯了迷糊,就被开了。”皮罗斯淡定的说,眼神有些忧伤。他不想将工厂的事情说出去,不然可能会连累兄弟们。
“那你的手怎么了?被砍了?”
“公司说我违约,要给钱,我给不出来,所以先拿我的手抵押。”皮罗斯回忆起左手被拆下的情景,左手也幻痛起来。
“看来工厂里也不好混,这是你的威尔斯。”酒保将酒推到了皮罗斯面前。
皮罗斯看着酒水,回忆起工厂里发生的事,他猛的摇了摇头,一口将威尔斯喝下。皮罗斯四处张望,附近的人,有的喝的大醉说着胡话,吹嘘着自己有多么牛逼;有的在低声交谈,像是在谈论生意,又像是在计划什么;有的磕嗨瘫坐着,眼神迷离,四肢乱舞,胡言乱语……皮罗斯似乎找不到能给他带来工作或者新的手臂的人。但是他也无路可去,他选择再等等。
“哥们,你这招人吗?”皮罗斯向酒保问。
“不招。”酒保笑着答。
“那你能帮我找找有没有人招人的,我干什么东西。”
“你这缺胳膊的……很难吧?”
“没事,少的又不是右手。”
“看看吧,有人问我我就叫他来找你。”
皮罗斯等着。酒吧里听不到屋外的雨声,只有各种各样的人声,叫喊,咒骂,聊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给人一种暴雨从来都没有降临过的感觉,似乎一切都回到了2099年,回到了那次爆炸前。皮罗斯又开始了回忆,他忆起一些模糊的身影,忆起一些岛上看不到的高楼森林……那是他很小的时候,父亲还在,母亲也十分健康,家里其乐融融。皮罗斯又哭了。眼泪滴到了酒里,滴在了吧台上。有人看到皮罗斯在哭,取笑他,大家都看了过来,随后酒吧里的人都笑哈哈了起来。
一个浑身酒气的人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把手搭在皮罗斯身上,说:“兄弟哭什么啊,来这就是喝酒,喝,酒保再给他来一杯,我请!”
皮罗斯笑着点头:“谢谢你。”
“兄弟还挺有礼貌,来干一杯!”
“敬兄弟!”
“敬兄弟。”
随着玻璃杯的叮当的碰撞声,皮罗斯一饮而尽。
“哥们是不是走头无路了?”
“差不多。”
“要不要加入帮派?”酒鬼低声说
“帮派?”皮罗斯一惊,这不是成天上门收保护费的家伙吗?
“对,昆虫帮,来不来?来了兄弟我们照着你。”
去吗?皮罗斯有些挣扎。他对帮派没什么好感,这个昆虫帮也是。听说是和雨神教对着干的一群人,信仰昆虫,认为昆虫才是神明,还会活人祭之类的。还是不去为好。
“不了,我想找份正经活干。”皮罗斯拒绝道
酒鬼听到后拉怂了脸,失望的走了。“真没眼光”酒鬼大声说道。
皮罗斯继续等待。
“喂,你是皮罗斯吧?”一个亚洲长相,一米八左右的男人坐到了皮罗斯边上,面带微笑的看着皮罗斯。
“是,你是?”皮罗斯谨慎的回答着他的问题,仔细的观察着他。他脸上有着明显的改造纹路,他的的皮肤看起来也并不是他的原生皮肤,很像是某种有名的人造皮肤,他的的左眼里有两个瞳孔,右眼则是如同以前老电影里的外星人一样的全黑的眼睛,身上穿着很干净的黑色西装,看起来不像岛上的人,大概也是什么公司的来岛上视察吧。
“我叫欲野 虚,是一名中间人。我手上有个大活,成功了能让你名扬天下,享受世界英雄的名誉,还能给你富岛的永久权和十亿新币。怎么样干不干?”那个男人压着声音说道。
这个报酬对皮罗斯来说诱惑巨大,或者说对任何人诱惑都很大。只要能到富岛上去,母亲就能接受地球上最好的医疗,她肯定能恢复健康,而且十亿新币,这是他干几千年都拿不到的,他很想接受,但是他也很疑惑,为什么要找他,这个价已经可以让私人武装公司最好的杀手叛变去刺杀自己公司CEO了。他觉得这是个陷阱。
“为什么找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厂技术工。”
“你被开了吧?就是要你这一点。”虚冷淡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而且为什么一定要我这种刚被开除的?”
“因为能证明你是对公司有敌意的,这点很关键。”
皮罗斯还在犹豫,这是不是陷阱?
“你担心我骗你?”虚看了一下四周,从兜里拿出一个金黄色的芯片,上面用激光刻着“A-049天堂岛居住许可”。
“这下信了吗?”
皮罗斯咽了咽口水,他的右手有点颤抖。这是真的。
“我干。”
“好,拿着。”虚拿出一个芯片,放到了皮罗斯手上。
“这是?”
“任务简报,插进你的插槽里。”
皮罗斯将芯片插进了插槽。随后他的视网膜上出现了读取信息,加载完毕后出现了一条条红色的文字和图像。
任务的代号是晴天,目标是前往旧世界深处的零号无限能源站爆炸地点找到爆炸时的数据并带回。还给了几张零号无限能源站爆炸前后的图片和一段疑似是爆炸时附近工作人员录制的视频,视频里下着和现在一样的雨,但是雨并非来自天空,好像是从能源站内喷出。
看完后,皮罗斯拔出芯片,说:“就这些?没有其他什么了吗?”
“你还想知道什么?”虚皱了皱眉“我觉得信息给的很全面了。”
“任务目标是否真的存在,它的具体坐标之类的,没有吗?”
“没,委托方就给了我这么多信息,你也和我一样只能拿这么多信息。”
“那就我一个人?”
“不,我有给你找同伴。等会你就见到她了。”
“她?是什么身份?和我一样的底层工人?还是专业雇佣兵?”
“不是雇佣兵,是个网络黑客。先别关心这些,拿着这张卡还有这个地图,去把你的断手修了。”说完,虚把一张绿色的信用卡和立体投影的地图放到皮罗斯面前。
“之后去哪找你?”
“还在这里。不过别急着走,你伙伴来了。”虚的左眼出现了通话时才能看到的蓝色数据流。
虚看向身后的大门,皮罗斯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门缓缓打开,进来的不是皮罗斯想象中的彪头大汉,也不是冷酷杀手,而是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小萝莉。
小萝莉瞄了一眼酒吧内,看到了欲野 虚后缓缓走了过来。
感觉有点眼熟,皮罗斯想。皮罗斯拼命的回忆,想起了来这的路上撞倒的女孩。
女孩摘下卫衣帽,由黑色到深灰色的渐变长发松了出来。女孩的脸十分的洁白,看起来有点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女孩看向皮罗斯,对上眼神后又匆匆一开,脸上泛起淡粉色的红晕。
“要一杯……这都是酒吗?”
“是的,小女生喝不了还是不要进酒吧哦。不然被这里的大叔叔们欺负了本店不负责。”
“喝酒容易伤神,不要了,给我来杯净水。”女孩有些生气的说道。
“皮罗斯,这是你的搭档,叫西克莉娅·维塔。是名网络黑客,你会需要她的。”
“你好,我是皮罗斯·斯卡瑟斯。”皮罗斯伸出手
女孩将酒保送来的净水一饮而下,感觉在喝酒一样。“你好,西克莉娅·维塔,叫我维塔就行。”说完,握住了皮罗斯的手。这只手对于皮罗斯来说有点太细腻,太小了。皮罗斯甚至都不敢用力握住,生怕把女孩握疼。
“认识的差不多了,皮罗斯你去把手修了我再安排计划,明天下午两点,这里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