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地毯透过单薄的睡袍渗入肌肤,亚瑟蜷缩在墙角,宛若一只被暴风雨摧折了羽翼的幼鹑。他的脑子里仍在嗡嗡作响,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精神上的核爆。
“嫁人?贞操名声?男孩子要低头走路?”他把脸埋进自己膝盖里,闷声嘟囔着,声音里浸满了难以言说的荒谬感。
“这世界……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他试图用自嘲驱散内心的恐惧,效果嘛……只能说聊胜于无。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在楼下被戳额头的少年,索菲亚那双闪闪发亮、仿佛盛满了星空的蓝眼睛,最终定格在想象中那堆积如山、措辞可能极其直白露骨的“情书”上。他的胃一阵抽搐。
不行,不能认怂!好歹也是经历过九九八十一难般社畜生活的现代灵魂!虽然开局就是地狱难度,但……但这副皮囊看起来还挺值钱?房间也足够奢华?
亚瑟努力给自己打着气,扶着冰冷的墙壁,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双腿还有些发软,但比起刚才已经好多了。
他的目光扫过这间奢华的卧室,最后落回那张巨大的书桌上。
羊皮卷轴?看不懂。厚皮精装的大部头?简直是天书。信息的壁垒坚不可摧,仿佛对他关上了最后一扇窗。
难道真的只能依靠索菲亚的口述?一想到她可能一边温柔地梳理他“阳光熔铸的金发”,一边兴致勃勃地科普“如何优雅地拒绝第一百零一次求婚”,亚瑟就感到一阵窒息。
“对了!记忆!”
他猛地一拍脑门,动作太大,把自己拍得晃了两晃。索菲亚说过,原主亚瑟·莱恩哈特是因为“魔力反噬”才陷入昏迷的!既然是反噬,那就说明这身体……原本是拥有魔力的?或者至少,承载着前任宿主留下的某种力量?那么……原主的记忆呢?会不会像损坏的魔法硬盘一样,只是暂时无法读取,其实还有抢救一下的可能?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里蓦然飞过的萤火虫,虽然微弱,却总算指明了一个方向。
他重新走到床边坐下(刻意避开了那个“案发现场”的墙角),闭上眼睛,努力放空自己,试图在脑海里“搜索”点什么。像在老家阁楼翻找蒙尘的旧物,带着点渺茫的希望。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头痛隐隐作祟。他耐着性子,像调试老式收音机一样,在意识的杂波中慢慢搜寻。
也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也许是穿越带来的某种“兼容性”,渐渐地,一些破碎的、模糊的片段,如同沉船的碎片,真的开始浮出意识的海面。
————胸口骤然一紧!一种冰冷、坚硬、带着奇异弧度的触感,毫无预兆地贴上了他胸口正中的皮肤,位置……恰好是心脏上方!画面模糊,但强烈的羞耻感、束缚感,伴随着金属特有的冰凉,瞬间攫住了他!
伴随而来的,是一个低沉威严、如同教堂钟声的女性声音:“……莱恩哈特家族的荣耀,不容玷污。此‘心之锁’,非订婚契约达成,不得解除。汝当时刻谨记,汝之纯净,乃王国之光,骑士团之荣……”声音如同无形的枷锁,随着那冰冷触感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心之锁?!”亚瑟猛地睁眼,碧绿眸子里满是惊恐,手下意识按向胸口。隔着柔软睡袍,心脏狂跳,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残留的冰冷硬物轮廓!
贞操锁?!物理意义上的?!在这个世界,这玩意儿居然是真实存在的仪式道具?!用来锁住贵族男性的……纯洁?!寒气从尾椎骨窜到天灵盖!原主亚瑟,这位“高岭之花”,居然从小就被上了把“贞操锁”?!这TM是圈养!
他下意识想撩开衣襟看一眼,又猛地停住,一股屈辱感涌上来。这玩意儿……现在还在吗?
————硝烟与血腥味之中。视野剧烈摇晃,马蹄声如雷,金属撞击刺耳。一个模糊但高大的女性身影,穿着闪亮银甲,挥舞燃烧金色火焰的长剑挡在面前。她的声音威严急促:“退后!亚瑟!保护自己!你是最后的希望!”
“呃!”他抽一口气,身体不禁颤抖,额头渗出冷汗,仿佛亲身经历一般。前任团长艾拉格妮丝!为保护原主而死!
“最后的希望”?为什么?就因为血脉?还是别的?心脏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沉甸甸的、名为“责任”的巨石压了下来。占了人家身体,也甩不掉这口大锅?
————光线昏暗的房间。一个穿着深紫长袍、身形高挑曼妙、即使宽松法袍也难以完全遮掩其惊人上围曲线的人影,静静站着。她的面容被兜帽阴影遮掩大半,但隐约可见线条优美的下颌与一抹丰润的红唇。两道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目光,从阴影中射出,牢牢锁定在他身上。目光里没有热情,没有关切,只有冰冷的探究和……一丝如同发现稀有珍宝般的强烈兴趣?
人影微动,一个沙哑却奇异地带着某种磁性魅力的女性声音低低响起,钻进脑海:“……灵魂的波长……似乎变得……格外有趣了……”声音很轻,却让亚瑟感到一种被无形之手细细抚摸、却又暗藏危险的寒意,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宫廷首席法师塞拉斯·莫兰!一位以惊人魔力、智慧和同样惊人的身材闻名于王国的女人!
她察觉到了!灵魂的波长?是指他这个“异界来客”的异常波动?她那强烈的好奇心,似乎并非仅仅出于学术探究,那目光中蕴含的个人兴趣和隐隐的占有欲,让亚瑟头皮发麻,后背发凉。这个女人,绝对是个比楼下那些热情姑娘可怕百倍的、美丽而致命的定时炸弹!
这些记忆碎片如同冰锥扎进亚瑟混乱的思绪。“心之锁”的双重束缚,前任的牺牲与“最后的希望”,还有这位女法师那洞察般冰冷又充满占有欲的目光……每一块碎片都指向更复杂危险的深渊。花瓶身份下,埋着政治漩涡、家族责任、未竟战争和一个随时可能戳穿他的危险人物!
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烦躁地抓了抓那头手感极好、如同阳光熔铸的金发(这个动作在这个强调男性“端庄”的世界里,估计又是个扣分项),内心哀嚎:苍天啊!我只是想当个安静的米虫!为什么连这点卑微的愿望都这么难!
就在这时,门外隐约传来了动静。不是索菲亚那种风风火火的脚步声,而是……一种更轻盈、更急促,带着点金属甲片轻微碰撞声的脚步声,正快速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