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觉得自己快要得一种叫做“文书PTSD”的病了。
光是看到那些华丽精致的信封，他的太阳穴就忍不住突突直跳，鼻尖似乎又萦绕起那些或浓烈或甜腻的香水味，还有那些火辣露骨、足以让前世网管直接封号的字句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他瘫在宽大的团长椅里，眼神放空，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浮雕，感觉身体被掏空——主要是精神上的。
“团长大人，请您振作一点。”艾莉诺清冷的声音传来，她正一丝不苟地将那些“有害信件”分门别类，准备统一处理（大概率是扔进壁炉），“沉迷于这些无用的遐想只会降低您的效率。真正的威胁往往隐藏在正式的公务之中。”
亚瑟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艾莉诺，你说…她们写这些的时候，都不会觉得害羞吗？她们的丈夫…或者父亲？不会管管吗？”他实在难以理解这个世界的女性怎么能如此…豪放不羁。这已经不是开放了，这简直是随时随地处于发情期啊！
艾莉诺停下动作，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着他——当然，很隐蔽，但亚瑟感觉到了。
“团长大人，”她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主动追求心仪的、具有优秀基因的男性，尤其是您这样位高权重、容貌出众的，是女性强大和魅力的体现，只会受到赞赏。至于丈夫或父亲？”她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撇了一下，“多数情况下，他们只会为自家女性有机会获得您这样尊贵人物的‘青睐’而感到荣幸，甚至主动创造机会。毕竟，强大后代的血脉是每个家族都渴望的。”
亚瑟：“……”
他忘了，这里的伦理观是倒过来的。男人大概才是需要“守男德”、担心被戴绿帽子的那个？不对，好像绿帽子这个概念在这里根本不存在…信息量太大，他的CPU有点过载。
“所以…我就得像块唐僧肉一样，天天被惦记着怎么啃一口？”他绝望地喃喃自语。
“唐僧肉是什么？”蕾欧娜正好抱着一叠新文件进来，好奇地眨着大眼睛，她今天特意把红色长发扎成了高马尾，显得活力十足——虽然胸前的铠甲依旧负担沉重。
“一种…吃了能长生不老，所以所有女妖精都拼命想抓来睡…不是，抓来吃的稀有材料。”亚瑟有气无力地解释。
蕾欧娜似懂非懂，但重点抓得很准：“长生不老？睡？谁想睡您？！告诉我，我去揍她！”她立刻握紧了小拳头，气鼓鼓的样子像只护食的小松鼠。
艾莉诺扶额：“蕾欧娜，注意你的言辞和职责。还有团长大人，请您也不要传播这些奇怪的概念。”她敲了敲桌面，“我们现在有真正的、需要优先处理的公务。”
真正的公务？亚瑟稍微坐直了些身体。只要不是那种“深夜裸诚相见探讨人生”的公务，他都欢迎！
艾莉诺将一份盖着王室纹章和情报部门印记的卷轴推到亚瑟面前，神色凝重：“王都以南，黑木丘陵地带，近半个月来出现了一股山贼，活动异常猖獗。”
“山贼？”亚瑟接过卷轴，展开。羊皮纸上详细记录了多起袭击事件：商队被抢，货物损失惨重，有几个小村庄也遭到了骚扰，甚至出现了伤亡。描述中山贼人数不少，而且行动颇有章法，不像普通的乌合之众。
“根据幸存者描述，这帮山贼尤其…恶劣。”艾莉诺补充道，语气更冷了几分，“他们不仅劫财，还会…掳掠长相清秀的男性村民和商队成员。目前已有数人失踪。”
亚瑟的手一顿。掳掠男性？在这个世界，这性质恐怕比劫财严重多了。他几乎能想象那些被抢走的男人会遭遇什么…光是想想就让他某个部位一紧，后背发凉。
“等等，”亚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抬起头，表情有点微妙，“讨伐山贼…通常不是城防军或者地方治安队的工作吗？需要动用圣骑士团？”杀鸡用牛刀也不是这个用法吧？圣骑士团听起来就像是应对国战或者魔王军那种级别的啊。
艾莉诺点了点头：“通常情况下是的。但这次情况特殊。第一，这股山贼战力不俗，地方治安队两次围剿都失败了，反而损失了不少人手。第二，他们活动的黑木丘陵地形复杂，靠近通往南境的主要商道，影响很坏。第三…”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睛看着亚瑟，“陛下亲自点名，由您，新任的圣骑士团长，带队完成这次清剿任务。”
“陛下点名？”亚瑟愣住了。女王陛下日理万机，怎么会关注一伙山贼？还特意点名让他去？
“这是一次展示圣骑士团力量、尤其是您这位新团长能力的绝佳机会。”艾莉诺解释道，“一次干净利落的胜利，有助于稳固您的地位，平息一些…不必要的质疑。”她话中有话。亚瑟心里明白，质疑的声音自然不会少——或是嫌他年纪太轻，或是怪他以男子之身而居高位。
又或者，女王陛下不过想瞧瞧他披上战甲是何等模样？这念头一闪，亚瑟自己也觉得荒唐，连忙收束心神。
“我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杂乱的思绪压下。此刻唯一要紧的，是尽责办事，保护百姓。至少在这一件事上，两个世界的道理原是相通的。
他的目光凝注在地图上黑木丘陵一带，问道：“情报可指出贼巢的大致方位？地势如何？对方约有多少人马，配备什么兵器？”
见亚瑟专注起来，艾莉诺眼中微露赞许之色，便一一禀报已知情报。
蕾欧娜也凑了过来，挤在亚瑟另一边，积极地说：“团长大人放心！不管是什么山贼，我都一定会把他们揍得屁滚尿流，保护好您的！”她靠得很近，发梢蹭过亚瑟的胳膊，带着阳光和汗水的气息，充满活力的身体热烘烘地传递过来。
亚瑟下意识地往艾莉诺那边挪了半寸。不是讨厌蕾欧娜，实在是…怕了。任何近距离接触都可能变成新一轮“事故”的开端。
“那么，立刻召集小队队长以上军官，”亚瑟站起身，语气果断，“一小时后，会议室，部署作战计划。”
“是！团长大人！”蕾欧娜立刻站直行礼，胸甲一阵荡漾。
艾莉诺也微微躬身：“遵命。”
一小时后，会议室。
长桌两边坐着圣骑士团的十余名女性军官。她们穿着笔挺的制服，但扣子依旧解到了安全线的最低限度，目光灼灼地盯着主位上的亚瑟。
亚瑟强迫自己忽略那些火热的视线，将情报和地图铺开。
“关于这次讨伐，我的初步想法是…”亚瑟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对方熟悉地形，正面强攻可能会付出不必要的代价。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夜间行动，利用夜色掩护，派出精锐小队先行潜入，制造混乱，里应外合…”
他提出了一些基于现代战术思维的建议，比如强调侦察、侧翼包抄、心理战（比如散布谣言动摇山贼军心）等。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几位资历较老的军官脸上露出了疑虑。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队长开口道：“团长的计策，颇有新意。但我圣骑士团历来以正面破敌为荣；夜间偷袭，恐怕有欠光明正大。”她的目光中带着传统的固执，甚至有些不以为然的意味。
又有一位女军官附和道：“巴顿队长所言极是。况且夜战视线不清，易生变故。我等更善于结阵冲锋，以堂堂之师击溃敌阵。”
亚瑟并未急着辩驳，只转向艾莉诺：“副团长之意如何？”
艾莉诺略一沉吟，冰蓝色的眸子扫过地图，道：“黑木丘陵地势险要，强攻恐损失甚大。团长的策略虽不同于传统战法，却更能保全我方实力，减少伤亡。”
她抬起眼，看向亚瑟，“我认为可以尝试。但需要周密的计划和可靠的执行人。”
亚瑟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有艾莉诺的支持就好办很多。
“那么，细节上…”
会议接着进行。亚瑟尽量专注地讨论着行军路线、分队配置、后勤补给…
但总是有干扰。
比如，当他俯身指向地图上某个山谷时，坐在他左手边的女军官也“恰好”俯身，那深V领口下的饱满果实几乎要跳脱出来，晃得他眼晕，一股浓郁的玫瑰乳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团长大人觉得这里设伏好吗？我觉得…这里更深一点的地方可能更‘湿润’…更容易隐藏呢…”她吐气如兰，手指“不经意”地划过亚瑟的手背。
亚瑟像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又比如，当他讲解潜入小队需要“轻装上阵”时，另一位女军官立刻接口，眼神火热：“轻装？多轻？像团长大人您现在这样…只穿着轻甲就已经让人难以把持了呢~要是再轻一点…”她吃吃地笑了起来，引起一片暧昧的附和低笑。
亚瑟：“……” 这破路也能开？
蕾欧娜在一旁气得脸都鼓成了包子，恶狠狠地瞪着那些“骚扰”团长的家伙，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会议室里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艾莉诺则用冰冷的眼神和严厉的咳嗽一次次地维持着秩序，但收效甚微。这些女军官好歹是中层骨干，不像新兵那样轻易被吓住。
亚瑟就在这种“一边要思考严肃的军事问题，一边要抵御无处不在的性骚扰”的诡异氛围中，艰难地完成了他的首次作战会议。
最终议定：明日清晨出发，傍晚抵达黑木丘陵外围，趁夜行动。
会后，军官们行礼告退，经过亚瑟身旁时，眼波流转间仍藏着几分难言之意。
亚瑟疲乏地坐回椅中，揉了揉眉心。统率这一班热情过盛的女战士，竟比直接剿灭山贼还要费力。
艾莉诺走在最后，到门边略停了一下，回头望向他。
“团长。”
“怎么了吗？”亚瑟抬头。
“您的用兵思路——很特别。”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似乎少了几分素常的冷意，“但愿能够带来胜利。”
说完，她转身离去。
亚瑟微微一怔。这算是认可么？
还没来得及细想，蕾欧娜已凑上前来，小脸上满是兴奋：“团长刚才真威风！镇定自若，连那些老资历的都服气了！”
见她一脸纯然崇拜的神情，亚瑟心境稍宽。总还有人留意战术胜于其他。
“去准备吧。”他笑了笑，“明日就要出发了。”
“是！定不辱命！”蕾欧娜挺胸行了个礼，蹦跳着出去了。
会议室中终于只剩亚瑟一人。他望着地图上山贼据点的标记，手指轻叩桌面。
山贼猖獗异常……行动颇有章法……专事掳掠男性……
种种痕迹交织，令他心下隐隐不安。这当真只是普通贼寇吗？背后是否另有文章？
况且女王陛下特命他前来剿匪——果真只为立威那么简单？
他轻叹一声，只觉得眼前贼患之迷与办公室里那些暧昧之情，一般地诡谲难测。
“但愿是我想多了。”他低语了一声。
无论如何，刀剑无情。明日的行动，恐怕才是对他这“圣骑士团长”真正的试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