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大部队浩浩荡荡抵达那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灯火通明的温泉旅店时,热情的店主——一位风韵犹存、身材丰腴、眼神同样在亚瑟身上滴溜溜转个不停的阿姨——给出的答案,彻底击碎了亚瑟最后的希望。
“哎呀呀,真是英勇的骑士大人们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呀!”老板娘笑得见牙不见眼,尤其是在看到亚瑟之后,声音更是甜腻了八度,“温泉当然有!包您满意!我们这儿的温泉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汤哦!”
然后,她非常自然地介绍道:“……只是这浴场嘛,您也知道规矩。男性专用的小浴场在后院最偏僻的角落,好久没好好打理了,而且刚才已经有一队路过的商队护卫先进去了,都是些糙女人们,挤得很,味道也重…恐怕不太适合您这样尊贵的大人。”
她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把亚瑟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咽了口口水。
“至于大的混浴温泉嘛~”她笑着指了指主建筑后方传来巨大水声和欢笑声的方向,“就在那边,又宽敞又暖和,景色也好,还有人造瀑布呢!姑娘们肯定都喜欢!这位英俊的团长大人,您看…要不要也…‘入乡随俗’一下?”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早就等不及的女骑士们立刻爆发出热烈的附和声和欢呼声,声量之大足以掀翻屋顶。
“噢噢噢噢!老板娘说得对!”
“没错没错!入乡随俗!”
“团长!一起嘛!别害羞啦!”
“男女混浴才是交流感情的最佳方式啊!”
“就是就是!我们可以玩蒙眼捉鸭子!输的人答应赢家一个条件哦~任何条件都可以~”
亚瑟:“!!!”
他的大脑在这一片莺声燕语和老板娘“善意”的提议中,彻底宣告宕机。
蕾欧娜气得脸蛋鼓成了包子,拦在亚瑟前面,对着人群龇牙:“不行!绝对不行!团长大人怎么能和你们这群女色狼一起泡!想都别想!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艾莉诺的脸色比刚才面对山贼时还要冰冷肃杀半分,她“铮”地一声将佩剑拔出半截,冰冷的寒光暂时压下了些许声浪。“肃静!所有人,原地待命!”
然而,这股寒流在数百名热血(并且卵虫上脑)的女战士面前,效果堪忧。大家只是稍微安静了一下,但那些火辣辣、充满期待和占有欲的目光依旧死死钉在亚瑟身上,仿佛能用视线把他身上的衣服彻底烧光。
亚瑟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越是这样,他大脑运转得越快。硬刚肯定不行,艾莉诺的剑再利也挡不住几百颗发春的心。直接拒绝?恐怕会严重打击士气,而且“不合群”、“架子大”的帽子扣下来,对他这个新团长未来的管理绝对没好处。这个世界女性的思维模式,他可是深刻领教过了——她们真的会觉得邀请你一起泡澡是看得起你,是增进感情的最好方式,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是矫情,甚至会激起更强烈的“征服欲”。
智略…必须用智略破局!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围环境,大脑飞速运转。
有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混合着疲惫、歉意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的表情——这表情管理他可是(被迫)对着镜子练过的。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奇妙的是,尽管他衣衫褴褛、形容狼狈,但这个动作配合他团长的身份和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竟然真的让喧闹声平息了不少。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期待着他的“最终裁决”。
“诸位的心意,我领了。”亚瑟开口,声音刻意放得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沙哑的磁性,“能与诸位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战后与战士们共浴放松,本是美事一桩……”
女骑士们的眼睛唰地亮了,几乎要冒出绿光。
“但是——”亚瑟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诸位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一些人脸上露出疑惑。
“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虽然胜利,但并非没有代价。山谷中那些来历不明的军械,那个邪门的女头目,还有监察厅突如其来的介入……”他每说一句,语气就沉重一分,成功地调动起了一些人的疑虑和后怕。
“敌人虽暂灭,但其背后是否还有黑手?是否还有残余势力在暗中窥伺?我们在此放松享受,若是敌人趁此机会偷袭,该如何应对?”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问题沉入每个人的心里。一些刚才还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女骑士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警惕地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山林。
“我身为团长,绝不能将部队置于险境而不顾。”亚瑟挺直了腰板——尽管胸口凉飕飕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高大可靠,“狂欢,需在绝对安全之后。而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他看到不少人露出了思索和认同的表情。很好,第一步,安全大义,站稳脚跟。
“其次,”他继续道,语气稍微缓和,带上了一丝体恤,“兄弟们——呃,姐妹们激战方歇,身上大多带伤。温泉虽好,但伤口浸水,极易恶化感染。难道诸位想因为一时享乐,留下难看的疤痕,甚至影响日后握剑杀敌吗?”
他目光关切地扫过几个身上包扎处还渗着血的女兵。她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伤口,脸上的兴奋消退了些,换上了犹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这个世界女性格外注重自身魅力——虽然目的可能是为了吸引男性。
“因此,我命令——”亚瑟抓住时机,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团长的决断力,“所有伤员,立即优先前往医疗室,由医官统一处理伤口,确认无碍后,方可酌情入浴,且必须注意防护!”
“是!”几位随行军医官立刻大声应和,开始招呼伤员。一部分女兵虽然不甘,但也觉得团长说得有道理,开始听话地朝医疗室移动。
危机解除一小部分。
“其余未受伤者,”亚瑟继续发布命令,“以小队为单位,轮流担任警戒哨!巡逻范围扩大至旅店外围一里!确保绝对安全!艾莉诺副团长,由你亲自安排调度,不得有误!”
“遵命!”艾莉诺立刻领命,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她立刻开始雷厉风行地点名分配任务,被点到名的女骑士纵然心里痒得像猫抓,也不敢违抗军令,只能依依不舍地再看亚瑟几眼,然后乖乖拎着武器去站岗了。
又分流走一大半!
“至于剩下的、既无伤也无哨位任务的…”亚瑟看着剩下那几十个眼睛依旧放光、跃跃欲试的家伙,知道这才是最难啃的骨头。他话锋再次微妙一转,脸上露出极具亲和力(和杀伤力)的微笑:
“我知道大家都很累,很想放松。我也一样。”他巧妙地用了“大家”和“我”,拉近距离,“但浴场毕竟容量有限,一次性涌入太多人,恐怕谁也泡不舒服。而且…”
他露出一个略带狡黠的表情:“刚才战斗中最勇猛的几位,比如率先攻破寨门的格蕾丝小队,比如及时预警侧翼危险的莉娜小队…她们付出最多,理应优先享受温泉!这是功臣应有的待遇,对吧?”
这话一出,既表扬了先进,又暗中抬高了门槛,还显得他公平体贴。被点名的小队顿时挺起了胸膛,得意洋洋,而没被点到的则有些讪讪,不太好意思再去争抢第一波了。
“所以,”亚瑟终于图穷匕见,做出最终安排,“我提议,也请大家体谅:第一轮入浴,由伤员中经医官允许者、以及刚才表现突出的功勋小队优先。其余人,协助旅店准备餐食、整理营房、喂饱战马!等哨位轮换之后,再分批、有序享受温泉!而我…”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心提到嗓子眼的注视下,缓缓说道:“作为团长,需最后确认所有哨位安排无误,并与旅店方结算费用、了解周边情况。我会最后一批入浴。”
完美!不仅合理分流,把自己摘了出来,还树立了一个尽职尽责、体恤下属、不搞特殊的完美团长形象!
女骑士们虽然极度失望——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团长出浴图是重大损失!——但亚瑟这一连串组合拳打得有理有据、冠冕堂皇,让人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难道要反对优先照顾伤员?反对表彰功臣?反对团长尽职尽责?
大家只能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唉声叹气地接受了这个“公平”的安排,各自散去找事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