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无边无际仿佛连时间都失去意义的黑暗意识海之中。
塞蕾丝的意识体静静地悬浮在虚空里,她如同初生的婴儿般赤身裸体身上不着寸缕,但这并非物理意义上的裸露,而是一种意识层面象征性的状态。她将身体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双臂用力地环抱着弯曲的双膝,下巴抵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个小小的充满防御性的球体。
少女就这样用力地抱着自己,指尖几乎要嵌入肌肤之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浓烈到化不开的缺乏安全感的绝望气息。
由于亲眼目睹并被诱导相信了艾汀与奥莉薇娅那“亲密无间”的画面,塞蕾丝原本在艾汀帮助下逐渐建立起来那层看似坚固的坚强外壳,此刻被轻易彻底地击溃,露出了下面从未真正愈合过柔软而伤痕累累的内心。
有时候,那些看上去似乎已经被努力修复填补好的心之壁,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很容易就在一瞬间彻底崩碎。
尤其是当这致命一击,来自于像艾汀这样,对她而言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人之时。
再加上之前关德温那些如同毒蛇低语般的话语,不断在塞蕾丝脑海中回响。她开始进行一些无意义的思考。
奥莉薇娅当初为何离开,如今又为何回来,回来之后为何偏偏与艾汀发展出这样的关系…这一切,难道真的如同关德温所说,是为了报复自己当年的“背叛”吗?
塞蕾丝想不明白,也不愿再去深想。她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反复穿刺般疼痛。这痛楚不仅仅源于被艾汀拒绝,更深一层的是,还有一种被奥莉薇娅这个她曾视作唯一光明的挚友彻底背叛的撕裂感。
不过,这剧烈的痛苦仅仅持续了片刻,便被一种更深沉带着自嘲的“释然”所取代。
说起背叛…好像,是她背叛奥莉薇娅在先呢…
塞蕾丝苦涩的想着。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她的软弱和无能,奥莉薇娅或许就不会离开…这样看来,现在所遭受的一切,其实也只是她应得的报应吧。
所以现在就好。
少女的内心充满了疲惫与逃避。她不想再去思考外界纷扰的一切,不愿再去面对那些让她心碎的现实。
周围这片绝对的黑暗与寂静,虽然冰冷,却只有她一个人存在,这种感觉反而让塞蕾丝感到一种异样扭曲的“舒适”。在这里,她不用再去理会外界任何嘈杂的声音,不用再去看到那些她最害怕最不愿面对的画面。
如果…可以一直留在这里…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再受伤了?
这个念头如同诱人的毒苹果,在少女心中悄然滋生。
她心里就这样消极地想着,意识体蜷缩得更紧,仿佛要彻底融入这片黑暗。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在周围的黑暗虚空之中,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这些碎片里,全都是她塞蕾丝人生中各个阶段最痛苦的画面。
从小时候被同学们孤立指指点点的场景,到长大一些后,被一些不怀好意的男生用充满欲望色眯眯的眼神上下打量。
再到后来,奥莉薇娅毫无征兆的不辞而别,留给她的那个空荡冰冷的房间。
然后是遇到艾汀后,鼓起勇气告白却被明确拒绝,对方那复杂而无奈的眼神。
最后,所有的碎片汇聚定格,化为了那幅最具冲击力也最让她心碎的画面,两个此生最重要的人——艾汀与奥莉薇娅在月光下热烈拥吻的“景象”。
塞蕾丝凝视着那幅定格的画面,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窒息般的剧痛。可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却又诡异地升起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他们…看起来真的很般配呢…
少女心里默默地想着。
郎才女貌,如同童话里的主角…而她,或许才是不应该也不配获得幸福的那个多余的人吧。
想到这里,塞蕾丝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要将自己彻底封闭。她的意识开始如同失去浮力般,缓缓地义无反顾地向着下方那更深更冷的黑暗深渊沉沦下去。周围冰冷的黑暗如同海水般包裹上来,带来一种近乎永恒的安宁错觉。
就这样吧…就这样消失…就好了...
塞蕾丝在彻底沉没前,最后想到。
一个谁都不会再因为她而受伤的世界…就此完成了。
“塞...蕾...丝...塞蕾...丝…塞蕾丝…塞蕾丝!”
然而,就在塞蕾丝的意识逐渐模糊,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着无尽的黑暗深渊加速沉沦下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如同划破厚重乌云的第一缕阳光,又如同刺破死寂夜空的流星,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从极其模糊仿佛隔着很遥远的状态到逐渐变得清晰响亮,最终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的耳边,回荡在整个意识空间。
那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担忧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渐渐地,声音的轮廓和特质越来越清晰,塞蕾丝涣散的意识也终于辨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是艾汀同学…
可是…艾汀同学他…并不喜欢我啊。
这个认知让塞蕾丝的心再次传来一阵钝痛,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反而将蜷缩的身体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让她既渴望又害怕的声音,将自己更深地埋入安全的孤寂之中。
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光晕在黑暗的意识海中亮起,艾汀的意识如同受到牵引般,穿透了层层阻碍,出现在了塞蕾丝的身边。他的形态同样带着意识的朦胧感,却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焦急而认真的表情。
“塞蕾丝…别待在这里了,这里只有冰冷和黑暗。跟我回去吧,我们都在等你。”
艾汀缓缓漂浮到蜷缩成一团的少女身边,声音放得极轻。
塞蕾丝用力地摇了摇头,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
“我不要…我哪里也不去。我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结局。对你,对奥莉薇娅…对所有人都好…我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麻烦…”
艾汀听到塞蕾丝如此自暴自弃的话语,眉头紧紧皱起,表情变得严肃而带着心疼。说着,他伸出手,试图将温暖和力量传递过去,轻轻地放在了塞蕾丝那微微颤着的抖冰冷的肩膀上。
“塞蕾丝,不要这么说自己。我不知道你刚才究竟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但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愿意重新走出来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