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星见再次醒来,已是两天后。剧烈的头痛和精神的极度萎靡如同跗骨之蛆。小葵红着眼睛守在一旁,看到她醒来才松了口气,但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忧虑。
“小姐……您吓死我了……” 小葵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用湿布擦拭源星见眼角干涸的金红色血痕,“那血……是金色的……老爷回来看到,脸色都变了……”
源星见虚弱地摇摇头,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发不出声音。小葵连忙端来温水。喝了几口,她才勉强问道:“父亲……护肩……”
“老爷……老爷他……” 小葵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紧张,压低声音,“老爷昨天一早就被紧急召走了!听……听说是去樱田门外……护卫彦根藩的井伊大老上朝!外面……外面现在乱得很!有人说……有浪人要……”
樱田门外之变!
源星见的心猛地沉到谷底!作为历史爱好者,她太清楚这场发生在1860年3月3日的著名刺杀事件了!井伊直弼,这位推动开国、镇压攘夷派(安政大狱)的铁腕人物,会在樱田门外被水户藩和萨摩藩的浪人刺杀身亡!而护卫他的彦根藩武士,会伤亡惨重!
父亲源一郎,就在那里!就在今天!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父亲手臂的伤还没好利索!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眩晕和无力感狠狠按了回去。
“小姐!您不能动!您……” 小葵急得直掉眼泪。
就在这时,宅邸大门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喧哗和混乱的马蹄声!夹杂着惊恐的呼喊和兵刃碰撞的锐响!
“回来了!老爷他们回来了!”
“快开门!有人受伤了!”
“井伊大人……井伊大人遇刺了!快叫大夫!不……叫不叫都没用了……”
源星见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小葵,踉跄着扑向门边,猛地拉开房门!
院子里一片混乱。几个满身血污、甲胄破损的武士正抬着担架冲进来。担架上躺着的,正是她的父亲源一郎!他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胸前的武士服被大片暗红的血迹浸透,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旁边还有几个受伤的武士,或坐或躺,呻吟声不断。
“父亲!” 源星见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扑到担架旁。
“小姐……小心……” 一个认识的护卫声音嘶哑,“源大人……为保护井伊大人……被凶徒的刀……砍中了胸口……我们……我们拼死才抢回大人……井伊大人他……” 护卫哽咽着说不下去。
源星见看着父亲胸前那可怕的伤口,虽然避开了心脏(否则早已当场死亡),但深可见骨,鲜血还在不断渗出!这是致命伤!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下,极难存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不行!不能失去父亲!他是这冰冷世界里唯一真心庇护她的人!
什么谨慎!什么代价!都见鬼去吧!
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双手死死按在父亲还在流血的伤口上!熔金色的瞳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几乎将她的脸庞都映成了金色!
修复!愈合!让血管接上!让肌肉生长!让伤口消失!
嗡————!!!
前所未有的恐怖剧痛瞬间撕裂了她的意识!仿佛整个头颅都要炸开!眼前不再是金光,而是一片毁灭性的炽白!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向父亲的伤口,但……那伤口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血肉的修复、细胞的再生、血管的连接……这涉及生命体最复杂精密的领域!远超她之前修复的所有物体!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重构”一个活生生、正在不断流失生机的生命系统!她的“知识”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的精神力如同投入熔炉的雪花,瞬间被蒸发殆尽!
“噗!” 源星见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不是红色,而是带着诡异金芒的液体!她按在父亲伤口上的双手无力地滑落,熔金色的瞳孔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急剧闪烁、暗淡,最后彻底熄灭,眼角和鼻孔再次涌出汩汩的金红色血液,比上次更加汹涌!她身体一软,直接向后倒去,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
“小姐!!!” 小葵发出凄厉的尖叫,扑过来抱住瘫软的源星见,触手一片温热的粘稠——是那混合着金色的血!
“快!先救源大人!还有小姐!” 护卫们也被这骇人的景象惊呆了,手忙脚乱。
混乱中,源一郎被迅速抬进屋内。随行懂点包扎的武士强忍着悲痛和恐惧,撕开他的衣服,用干净的布条死死压住那可怕的伤口止血。鲜血依旧不断渗出。
小葵看着怀里昏迷不醒、七窍流血(金色)的小姐,又看看床上生死不知的老爷,巨大的恐惧和责任感压垮了她,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她猛地一抹眼泪,冲到那个正在给源一郎包扎的武士旁边。
“教我!求您教我怎么包扎!怎么止血!告诉我该做什么!” 她的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杏眼里没有了往日的懵懂,只剩下被残酷现实逼出来的、如同野草般的坚韧。她不能倒下!小姐需要她!老爷需要她!
武士愣了一下,看着小葵眼中燃烧的火焰,沉重地点点头:“好!你看着!用力压住这里……布不够了,去拿干净的来!用煮沸的水煮过!快!”
樱田门外的血案震惊了整个江户。井伊直弼的死,标志着幕府权威的崩溃和尊王攘夷运动的狂飙突进。而在源家小小的宅邸内,血腥味和金红的血痕交织,一个武士在生死线上挣扎,一个少女因强行触碰生命的禁忌而陷入未知的昏迷,而另一个小小的侍女,正用颤抖却坚定的双手,在绝望中学习着如何与死神抢夺她最重要的人。
时代洪流之下,小人物的挣扎,才刚刚开始。源星见熔金色的瞳孔紧闭着,眼角残留的金红血痕,如同两片早凋的血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