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总。”
待到谢明轩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她就反锁上了门。电脑屏幕上不再是复杂的财务报表和商业模型,而是变成了密密麻麻的代码行、网络抓取脚本、深层权限访问日志、以及各种普通人根本无法接触到的内部系统监控界面。这是谢明轩刚刚给她开的权限,她现在不会受阻。
她去找叶鹤,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编写出一个爬虫,得到之后,她立刻就删除了这些记录。之后,她就去专门扫描李维哲及其关联人过往所有经手项目中的异常数据模式;她利用高级权限,调取被标记为“已归档”或“低优先级”的旧邮件和审批流程,寻找可能被忽略的蛛丝马迹;同时让原主向几个与“星穹研究所有过间接接触的外部技术顾问发送了看似例行公事、实则暗藏钩子的咨询邮件。
在这个过程中,融合进入了更深的层次。
俩人现在心意相通,就仿佛一个正常人的左右手,思维的边界变得模糊。有时她会恍惚,某个商业决策的利弊权衡,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思路究竟是来自叶沐歆的成本效益分析习惯,还是杨冉雪的战略布局视角?对某个人行为动机的判断,是源于叶沐歆的直率直觉,还是杨冉雪的敏锐洞察?
这种模糊带来了一种奇异的掌控感与新奇感,毕竟这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到的。
她沉浸在目前的工作之中,直到身体的胃开始抗议,她才反应过来,晚饭还没吃。但现在这个时间,食堂早没饭了,看来只能去街上买回家吃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她猛地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瞬间切换了电脑屏幕上的内容,换成了一份普通的项目进度报告,然后才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平稳:“请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当然是谢明轩本人。
她一拍脑袋,是啊,现在公司里也就只剩他俩了,她搞什么?
谢明轩看着她,无奈地说:“走吧,我带你吃饭去。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不然人家没事儿你先出事了。”
杨冉雪整个人都红了,“是……谢总。”
“剩下的,明天再继续,我一会儿送你回家。”
“嗯……”
——
到了杨冉雪的公寓楼下,杨冉雪下车向谢明轩道谢。谢明轩点了点头。
“记住,”他在离开前说道,声音低沉,“无论你感觉到什么,想到什么,有任何发现,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擅自行动。之前,没保护好你,是我的问题。”
其实,之前原主会出事,也有原主自己比较犟的原因,但谢明轩把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这让杨冉雪觉得有些内疚。“没事的,谢总。我……”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明轩笑了笑,神情温柔,“好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的会议上,还要试探李维哲,保持自己的状态。哦对了,看你最近精神不错,那个香薰器就别用了。”
“是。”
黑车离开了。杨冉雪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车的踪迹,她才转身上楼。
躺在床上,她想到今天和谢明轩的事,就忍不住地脸红。她就这么被那个男人攻略了?是原主,一定是原主在影响她啊啊啊!
但她很快就在想,谢明轩他会不会骗她啊?还有那个女人,她到底是谁啊?!而她明明是想……
从包里拿出那个香薰器,她早就不用这东西了。用过一次过后她其实就不敢再用了,当时她怕谢明轩整她(其实还有真忘了的原因),当然,现在也不会用。因为当时的谢明轩可能是真的下药了的,他可能是在觉得,这么做,可以让原主回来吧。但现在,她直接摊牌,她在和原主融合,你要整她就是在整原主。现代人类对于精神方面的研究仍然不深,所以谢明轩至少现在不会对她再做什么。
再加上她今天……咳咳。
看着这支香薰器,她试着进行拆解,里面的结构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一些,除了常规的雾化器和储液仓,还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嵌入式的、类似缓释控制芯片的装置,以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连接着储液仓的微型渗透膜。
果然……她心情复杂,有来自自己的愤怒,也有来自原主的欣喜。这一下直接让她陷入了混乱,融合已经不可逆了,她要不要……放下这份愤怒?不,不行!她必须整整谢明轩!
而谢明轩那边,他现在感受到了许久没再感受到的慌张,他有点害怕杨冉雪会发现那个香薰器里面的不对劲。他当时确实是想通过那个来让真正的杨冉雪回来的。而现在吗,他只想打死当时的自己。
「她俩都那么聪明,明天估计就会来当面质问吧,该怎么办?尤其是叶沐歆以前是学生物的,而和生物最紧密的就是化学,她不可能不懂!这回真出事了。」
————
第二天,杨冉雪并没有去找谢明轩质问,谢明轩也有些好奇,难道没发现?但突然看到杨冉雪脸上的核善的笑容,那笑容让他都有点不自在,他很确信,那个笑容就是冲着他来的。
“咳,杨助理,你……”
话没说完,就被杨冉雪打断了。
“谢总,我现在要去准备待会儿会议的材料,还请恕我在会议之后再去您的办公室详谈。”
看着杨冉雪慢慢张开的没有高光的双眼,谢明轩:“咳,辛苦了杨助理,去吧。”
“好的呢,谢总。”愈发灿烂的笑容让谢明轩如坐针毡,他开始思考一会儿要干嘛了。
————
会议开始了
杨冉雪抱着笔记本电脑和资料,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谢明轩已经坐在主位,面色已经变得沉静。而他的旁边,正坐着那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而古板的李维哲副总裁。
李维哲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落在杨冉雪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冰冷的探针,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恶心。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成了真空,沉重、凝滞,带着一种近乎暴风雨前的低压。
不止李维哲,赵欣然也在死死盯着她,但她已经懒得管这家伙了,因为没有必要。
“开始吧,杨小姐。”李维哲开口了,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长者般的温和,他字字清晰,不容置疑,不得不说,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个好人。“关于审计团队提出的,恒创技术评估报告中数据源可靠性质疑,请你阐述一下目前的核查进展和初步结论。”
杨冉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的PPT。这是她半小时内紧急准备的,基于谢明轩给的审计问题清单,以及她和原主一起暗中调查的真实发现,经过精心筛选和包装后的“官方回应”。
她开口,声音清冷平稳,语速不疾不徐,引用了大量数据、图表和内部流程文件,从技术层面和合规角度,逐一回应审计团队的质疑点。逻辑清晰,证据链完整,表面上看,几乎无懈可击。
李维哲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直到杨冉雪讲到最关键的部分——关于那几个被质疑参数的数据源和模型假设。
“关于市场占有率预测参数,”杨冉雪谨慎地思考着措辞,“其依据主要来源于第三方权威机构发布的行业白皮书,以及恒创自身提供的、经过交叉验证的早期用户数据…”
“哪家第三方机构?具体是哪份报告?第几页?”李维哲突然打断,问题精准而犀利,目光锐利地射向杨冉雪。
其实,这份报告根本不存在,或者说,原始数据早已被篡改或销毁。她准备好的说辞是一个模糊的指向。
“是‘全球科技趋势洞察’机构,去年Q4发布的《亚太区AI渗透率与市场格局演变》报告,第37页,图表4.2的衍生数据。”谢明轩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他甚至没有抬头,依旧看着手中的文件,仿佛只是随口补充一个细节,“这份报告当时是我让杨小姐去调阅并做初步分析的。李总如果需要,会后可以让她把电子版发给你。”
他的语气如此自然,如此笃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李维哲的目光从杨冉雪脸上移开,看向谢明轩,镜片后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恍然的微笑:“哦,是那份报告。我想起来了。看来是我多虑了。”
「真就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不过,助攻打的不错。」
会议继续进行。李维哲的问题依旧刁钻,时而温和,时而尖锐,像一把柔软的刷子,却总试图擦亮某些被刻意掩盖的角落。
杨冉雪全神贯注地应对着,精神高度紧绷。每一次看似即将被逼入绝境时,谢明轩总会适时地、不着痕迹地介入。有时是补充一个无伤大雅的细节,有时是巧妙地转移话题焦点,有时甚至是以总裁的身份,直接对某个技术细节做出“更高层面”的定调,强行结束那条线的追问。
「真是个好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