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轩那长达十分钟的、近乎语无伦次的道歉,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在杨冉雪冰冷的外壳上。他紧紧抱着她,手臂用力得几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声音低沉而沙哑,反复诉说着自己的迟钝、愚蠢,以及对她在谢家所受委屈的后知后觉。他没有再提“怀念过去”,而是痛斥自己的疏忽,让她独自承受了那些背后的非议。
杨冉雪自始至终没有回应这个拥抱,身体有些僵硬地被他圈在怀里。她没有推开他,但也没有任何迎合的表示,只是安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漠神情。然而,谢明轩敏锐地感觉到,周身那股几乎要凝结成冰的低气压,正在以一种缓慢但清晰可辨的速度消散。那种令人窒息的威压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趋于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氛围。
他知道,她听进去了。那股混合了委屈、愤怒和失望的滔天怒火,在他笨拙却真诚的道歉中,终于开始平息。她或许没有原谅他,但至少,那层用于自我保护的、伤人也伤己的坚冰,裂开了一道缝隙。
当谢明轩终于松开手臂,微微喘息着看向她时,杨冉雪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声音依旧平静,却少了那份刺骨的寒意:“说完了?”
谢明轩看着她,心脏依旧被愧疚和心疼填满,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去工作吧。”杨冉雪转身坐回办公椅,重新拿起文件,仿佛刚才那场情绪风暴从未发生过。但谢明轩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退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站在空旷的走廊里,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股因为得知真相而燃起的怒火,非但没有因为杨冉雪的“消气”而熄灭,反而烧得更旺了!杨冉雪可以因为他的道歉而暂时放下,但他不能!他的冉雪(无论是哪个灵魂占主导),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因为他家人的缘故,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当晚,谢家老宅。
本该是宁静温馨的夜晚,却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打破。管家开门,看到的是面色铁青、周身散发着骇人怒气的谢明轩。
“把二姑、三婶,还有小弟媳,都叫到客厅来。”谢明轩的声音冷得像冰,不容置疑。
很快,被点名的几位女眷惴惴不安地来到客厅,看到站在中央、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谢明轩,心里都咯噔一下。谢明轩的父亲和几位叔伯也被惊动,陆续走了出来。
“明轩,这么晚了,你这是干什么?”谢父皱着眉问道。
谢明轩没有理会父亲,锐利如刀的目光直接扫向那几位面色不安的长辈,开门见山,声音不大,却带着千斤重的压迫感:“我今天来,只问一件事。上次家庭聚会,还有更早那次,你们谁,在背后议论杨冉雪了?说她‘毛躁’、‘上不得台面’、‘装’、‘演’的,都是谁?”
此话一出,客厅里瞬间鸦雀无声。被点名的几人脸色瞬间煞白,互相交换着惊慌的眼神。她们没想到,那些私下里的闲言碎语,竟然会传到谢明轩耳朵里,而且还是以这种兴师问罪的方式!
“明轩,你听谁胡说八道的……”二姑试图辩解。
“闭嘴!”谢明轩猛地打断她,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们心里清楚!我今天不是来听你们狡辩的!我是来告诉你们——”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逐一看过那几张心虚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杨冉雪,是我谢明轩认定的人!她的好,她的不好,轮不到你们在背后嚼舌根!她来了,是带着真心想融入这个家,你们嫌她不够‘稳重’;她改了之后,处处得体,你们又嫌她太‘刻意’!怎么?谢家的门槛就这么高,怎么做都不合你们的心意是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失望:“你们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屁话,她承受了多少?她最近在公司变成什么样子,你们知道吗?!那是我都没见过的冰冷和压抑!这都是拜你们所赐!”
小弟媳被他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声嗫嚅道:“我们……我们也就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谢明轩冷笑一声,那笑声让人不寒而栗,“你们的随口说说,就能轻易否定一个人的努力和真心!就能让一个原本会笑会闹的人,逼得自己变成一座冰山!我告诉你们,从今往后,谁再敢在背后议论杨冉雪半个字,就别怪我谢明轩翻脸不认人!谢家不缺你们这几口饭,但我的女人,容不得任何人轻贱!”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维护。客厅里一片死寂,几位长辈被他骂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无人敢反驳。谢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摇了摇头。徐雅如站在楼梯口,看着儿子为维护心上人而爆发出的惊人能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欣慰。
谢明轩发泄完心中的怒火,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了老宅,留下身后一室心惊胆战和无声的震撼。
夜风吹拂着他发烫的脸颊,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但那份对杨冉雪的心疼和保护欲,却更加坚定。他知道,光靠道歉和发脾气还不够,他需要用行动,为她创造一个真正可以安心做“自己”的环境,无论那个“自己”是带着叶沐歆的柔和,还是杨冉雪的锋芒。
谢明轩发誓,他会永远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