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杨冉雪办公室的灯光连续数日亮至深夜,收到她发来的邮件时间戳越来越接近凌晨,以及公司内部流传的、关于“杨首席工作狂模式升级版”的血泪控诉,谢明轩在办公室里坐立难安。他清楚地知道,杨冉雪的“消气”只是表面现象,她那股别扭劲儿和对自己“矫情”的恼火,全都转化成了这种近乎自毁的工作强度。这根本不是健康的状态,更像是一种情绪上的负隅顽抗。
可他该怎么办?直接冲进去再说一次“对不起,你别这样工作了”?恐怕只会让她更烦躁,把工作强度再提升一个等级。谢明轩头一次感到,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他,在面对一个闹别扭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女人的灵魂还如此复杂)时,竟是这般束手无策。
无奈之下,他只能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他有些难以启齿地描述了杨冉雪目前的状况——那种不吵不闹,却用工作把自己和周围人都逼到极限的“冷暴力”状态。
电话那头的徐雅如听完,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带着了然和些许无奈的轻笑:“这孩子……还真是个倔脾气。明明心里已经软了,却拉不下脸来承认,只好用这种方式跟自己较劲,也跟所有人较劲。”
“妈,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她这么熬下去。”谢明轩的语气带着焦虑。
徐雅如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明轩,她现在这种状态,就像一只受伤后把自己缩进壳里的刺猬。你硬去敲壳,只会让她缩得更紧。你需要做的,不是再去道歉或讲大道理,而是……给她一个台阶下,一个能让她既不丢面子,又能自然走出那个壳的借口。”
“台阶?什么台阶?”谢明轩追问。
“找一个……工作需要她‘不得不’放松一下的理由。”徐雅如的声音带着一丝智慧的光芒,“比如,一个非常重要的、需要绝对专注和放松心态才能完成的高层战略研讨会,地点可以选在城外安静的地方,需要过夜。名义上是工作,但实际上,是为了创造一个脱离日常高压环境的机会。在那种环境下,没有公司里那些眼睛,压力自然缓解,有些心结,或许就能在不经意间解开。”
谢明轩恍然大悟!母亲的意思,是让他用“工作”的名义,行“疗愈”之实!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既符合杨冉雪目前沉迷工作的状态,又能巧妙地改变环境,打破僵局。
“我明白了,妈!谢谢您!”谢明轩心中豁然开朗,立刻有了计划。
当天晚上,等到公司的人几乎走光,谢明轩估摸着杨冉雪应该也准备离开时,他亲自来到了她的办公室门口。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杨冉雪略显疲惫但依旧清晰的声音。
谢明轩推门进去,看到杨冉雪正坐在电脑后,揉着太阳穴,脸上带着连续高强度工作后的倦容,但眼神依旧锐利。看到他,她微微挑眉,似乎在问“有事?”
谢明轩没有靠近,而是站在门口,用尽量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杨首席,有个紧急情况。关于‘星穹’线索的下一步深入研判,董事会希望我们尽快拿出一个更清晰的战略方向。公司环境干扰太多,我打算明天组织一个封闭式的高层研讨会,地点定在城外的‘云山秘境’会所,需要过夜。请你务必参加,这是会议纲要。”他递过去一份提前准备好的文件。
杨冉雪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内容确实关乎核心机密,需要绝对专注。她抬起眼,审视地看了谢明轩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破绽。但谢明轩的表情十分严肃认真,完全是一副处理要务的姿态。
“……好的。”杨冉雪最终点了点头,合上文件,“我会准时参加。”
“好,明早八点,地下车库见。”谢明轩心中暗喜,表面却不动声色,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第二天,两人驱车前往远离市区的“云山秘境”。会所环境幽静,依山傍水,确实是个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好地方。白天的研讨会,谢明轩有意将节奏放慢,引导杨冉雪进行更深入、也更需要沉淀思考的讨论,而非一味追求效率。杨冉雪起初还有些紧绷,但渐渐地,在静谧的环境和更有深度的议题中,她紧绷的神经似乎真的放松了一些。
晚餐安排在会所的露台,只有他们两人。夕阳西下,山风微凉,远处是连绵的群山剪影。没有了办公室的压抑和无数双眼睛,气氛自然而然地缓和下来。
谢明轩没有急着切入正题,而是聊起了些行业趣闻,甚至偶尔自嘲一下自己最近在工作上的失误。杨冉雪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眉宇间的倦色和凌厉渐渐被一种淡淡的平和取代。
看到时机成熟,谢明轩放下酒杯,目光温和地看向她,声音放缓了许多:“冉雪,其实今天……不全是工作。”
杨冉雪拿着叉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看他,眼神平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疙瘩。”谢明轩真诚地说,“怪我太迟钝,让你受了委屈。也怪我……之前说了些混账话,怀念什么过去,让你难过了。”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但我希望你明白,我怀念的不是某个特定的人,而是那种……和你在一起时,轻松自在的感觉。而现在,我也明白了,那种感觉,需要我们一起努力去创造和维护,而不是一味地要求你回到某个样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就是你,是经历了所有一切之后,独一无二的你。无论是以前的‘毛躁’,还是现在的‘冷静’,都是你的一部分。我喜欢的,是这个完整的你。所以,别再跟自己较劲了,好吗?看着你那么拼命工作,我……很心疼。”
这番话,谢明轩说得情真意切,没有华丽的辞藻,却直击要害。他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也表达了对她现在状态的完全接纳,更关键的是,他点明了她“跟自己较劲”的核心问题。
杨冉雪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她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正在融化的氛围。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也有一丝……妥协的意味。她抬起头,看向谢明轩,眼神复杂,但之前的冰冷和抗拒,确实消散了大半。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语气终于不再那么公事公办,“以后……不会了。”
心结,似乎在这一刻,终于被温柔地解开了。
谢明轩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刚想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却见杨冉雪忽然眯起了眼睛,那双刚刚恢复些许温度的眼眸,瞬间就变得空洞而危险,语气也带上了一些微妙:
“谢明轩,你以前……是不是也对其他女孩子用过这招?用工作名义骗出来,然后说这些……看起来你好像很熟练啊。”
谢明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背后冷汗“唰”地一下就冒出来了!他清晰地看到,杨冉雪那双眼睛里,刚刚浮现的柔和光芒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无比熟悉的、属于叶沐歆吃醋时的、带着点委屈和极度不爽的“死亡凝视”!(简称:占有欲上来了)
“没有!绝对没有!”谢明轩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急忙摆手解释,语气慌乱得完全没了平时的沉稳,“这招……这招是我妈教我的!她说你这种性格,得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我自己可想不出来!”
情急之下,他直接把母亲“卖”了。
杨冉雪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看着他急得耳根都微微发红的样子,紧绷的脸部线条缓缓松弛下来,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果然如此”意味的弧度,轻轻“哼”了一声,重新拿起刀叉,低声嘟囔了一句:
“就知道你没这情商。”
虽然语气还是有点凉,但那股突如其来的醋意和杀气,总算消散了。谢明轩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看着对面那个重新开始安静用餐、侧脸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柔和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
解开一个心结,差点引发另一个危机……看来,和这个融合了两种特质、心思细腻又敏锐的“新”杨冉雪相处,他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不过,这种充满挑战和“惊喜”的日子,似乎……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