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的忙碌暂告一段落,公司里的节日氛围渐渐浓厚。在一个相对轻松的下午,谢明轩寻了个由头,将杨冉雪叫到了自己的总裁办公室。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室内镀上一层暖金色,气氛看似平和。
谢明轩斟酌着用词,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而不刻意:“冉雪,马上要过年了。我听你说……今年就你一个人留在公寓?”
杨冉雪正低头翻看着一份刚送来的文件摘要,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那眼神清澈见底,却仿佛能穿透人心,让谢明轩准备好的说辞卡了一下壳。
他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继续道:“我父母知道了这个情况,他们……嗯,觉得你一个人过年太冷清了。所以,想邀请你除夕和年初一,来家里一起过。”他说完,有些紧张地观察着杨冉雪的反应。
果然,杨冉雪在听到“我父母邀请”这几个字时,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神色,眉头也不住地挑了挑。那不是惊喜,也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混合了诧异、审视、了然、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和疏离的微妙情绪。她的目光在谢明轩脸上停留了两秒,没有说话,却让谢明轩莫名感到一阵心虚发毛,仿佛自己和父母的那点小心思被看了个通透。
糟了! 谢明轩心里咯噔一下。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这绝不是单纯的杨冉雪或者叶沐歆的眼神,这是那两个灵魂叠加在一起、智商和敏锐度翻倍后的审视!她们肯定瞬间就联想到了之前谢家聚餐的不愉快,以及这次邀请背后可能隐含的“补偿”意味。
他不敢再让她继续“解读”下去,连忙补充解释,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慌乱?:“你别多想!就是……就是觉得过年嘛,本来就是团圆的日子。你一个人在公寓,身边也没个亲人,我和我爸妈都觉得……挺心疼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热闹点,一起吃顿年夜饭,看看春晚什么的。”
他刻意强调了“心疼”和“团圆”的字眼,试图将邀请的动机拉回到纯粹的人文关怀上,弱化那些可能引起她反感的“补偿”色彩。
杨冉雪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谢明轩敏锐地察觉到,周围那股因她微妙眼神而骤然紧绷的空气,似乎稍微缓和了一点点。她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文件边缘轻轻敲击了一下,这是她思考时的小动作。
片刻后,她移开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文件上,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嗯,我知道了。谢谢叔叔阿姨的好意。我会考虑的。”
没有直接拒绝,但也没有立刻答应。只是一个标准而疏离的“会考虑”。
说完,她合上文件,站起身,动作流畅自然:“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处理这些了。”
谢明轩看着她一副公事公办、准备离开的架势,心里有些失落,但也知道不能再多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好,你去忙吧。”
杨冉雪微微颔首,转身便离开了办公室,没有一丝留恋。
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隔绝了两人空间的厚重木门,谢明轩有些挫败地靠进椅背里,揉了揉眉心。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我跟她说了。”谢明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她说……会考虑。”
电话那头的徐雅如似乎并不意外,叹了口气:“考虑……总比直接拒绝好。给她点时间吧。这孩子,心思重。”
挂断电话,谢明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城市的轮廓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朦胧。他想起之前那段短暂却刻骨铭心的时光,那个会因为他的靠近而脸红、会在他怀里寻找温暖、像只收起爪子的小猫一样依赖他的“她”。那种柔软的触感、温顺的姿态,如今想来,竟像隔了一层毛玻璃,模糊而又令人怀念。
“唉……”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也知道,现在的杨冉雪,是经历了淬炼后更完整、也更强大的存在。他不能,也不应该再执着于那个特定的形态。只是,人心总是贪恋温暖的。那种毫无保留的亲近和依赖,对于身处高位、常年与冰冷数字和复杂人心打交道的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慢慢来吧。” 他对自己说,压下心中那点不合时宜的旖旎念头,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桌面的文件上。当务之急,是处理好年底的各项工作,以及……耐心等待杨冉雪关于那个邀请的最终答复。这个年,能否过得团圆温馨,或许就在她的一念之间了。
而另一边,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杨冉雪,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并没有立刻投入工作。她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谢家的邀请……她当然明白背后的含义。心疼?补偿?或许都有吧。但那种被“怜悯”和“特殊关照”的感觉,让她骨子里的骄傲(无论是原主的还是叶沐歆的)都感到些许不适。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一切,孤独对她而言,并非难以忍受。但……
可是啊,“团圆”两个字,以及谢明轩刚才解释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生怕她误会的慌张……却又像一颗小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考虑考虑吧……” 她睁开眼,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清明和冷静。现在,还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她走到办公桌前,重新拿起那份文件,将所有的纷杂思绪暂时压下。工作,才是她最熟悉、也最能掌控的领域。至于过年……再说吧。还有就是,杨冉雪不管哪部分,都不太喜欢看现在的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