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冉雪那句平静无波的问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客厅里熊熊燃烧的战火,也让陷入情绪漩涡的徐家人齐齐愣住。
徐父徐母看着门口这个气质清冷、神情淡漠的不速之客,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杨冉雪?启星资本的首席特助?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说什么“路过听到动静”?这借口未免太过牵强。但看着她那副公事公办、不容置疑的姿态,他们满腹的疑问和怒气竟一时被噎住了,不知该如何发作。
而跌坐在地上的徐雪涵,在最初的震惊和恍惚之后,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看着逆光站在门口、身形挺拔的杨冉雪,那头随意披散的黑发在光晕中显得有些朦胧,那张冷艳的面容在泪水的折射下,竟与她记忆中那个清瘦温和的身影有了瞬间的重叠……
“是你吗……沐歆……你知道我难受,所以来看我了吗?” 一个荒诞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朝着杨冉雪的方向,颤抖地伸出了手,声音哽咽,带着卑微的祈求。
这一幕,让旁边的徐雨涵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姐姐这失态的行为会激怒杨冉雪,让局面更加不可收拾。
然而,杨冉雪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没有对徐雪涵那近乎呓语的话和伸出的手做出任何回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停留一秒。她的目光依旧平静地扫过全场,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她微微蹙眉,像是确认了什么情况,随即用一种带着些许不容置疑的、上司对下属的口吻,清晰而冷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楚:
“徐助理,公司临时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我在群里@了你几次,也打了你电话,一直联系不上。我正好在附近,顺路过来看看情况。”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徐雪涵狼狈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公事公办”的关切,“看你现在的状态……似乎不太适合待在家里。收拾一下,跟我回公司一趟。”
这话一出,徐雪涵和徐雨涵瞬间就明白了!
杨冉雪这是在给徐雪涵找一个绝对正当、且父母无法阻拦的离开理由!什么公司急事、群里@人、打电话,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但她以首席特助的身份,亲自上门“抓人”去处理工作,这个理由,对于一向看重事业和脸面的徐家父母来说,简直是无法拒绝的“尚方宝剑”!
徐雨涵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一步,搀扶起还坐在地上的姐姐,顺着杨冉雪的话说道:“姐,你看你!肯定是跟爸妈吵架太投入,手机静音都没听见!杨首席都亲自来了,肯定是特别紧急的事!你快去换件衣服,跟杨首席去公司吧!”她一边说,一边给徐雪涵使眼色。
徐雪涵也终于从混乱的情绪中挣扎出来,她看着杨冉雪那双深邃却不见波澜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有被解救的庆幸,有对父母更深的怨怼,也有对眼前这个身份复杂的“上司”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低声道:“……对不起杨首席,我……我马上就好。”
她挣脱妹妹的手,踉跄着站起身,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卧室去换衣服,不敢再看父母一眼,也不敢再去看杨冉雪。
徐父徐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杨冉雪那冷淡而强大的气场镇住,又听到是“公司紧急事务”,终究没能说出阻拦的话。他们可以干涉女儿的私事,却不能明目张胆地阻碍她的工作,尤其是在上司亲自上门的情况下。两人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女儿跟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离开。
几分钟后,徐雪涵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虽然眼睛还红肿着,但至少看起来不再那么狼狈。她拎着包,走到门口,低声道:“爸,妈,我……我去公司了。”
徐父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徐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杨冉雪自始至终都站在门口,没有踏进徐家一步,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见徐雪涵准备好,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走吧”,便率先转身走向电梯。
徐雪涵快步跟上,徐雨涵不放心地送到门口,看着姐姐和杨冉雪一前一后消失在电梯口,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杨冉雪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有意,但无论如何,她暂时将姐姐从这场可怕的冲突中解救了出来。
电梯里,空间狭小而安静。徐雪涵站在杨冉雪身后,看着对方挺直而疏离的背影,鼻尖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没有哭出声。
而走在前面的杨冉雪,透过电梯光洁的金属壁,能隐约看到身后那个强忍哭泣、肩膀微微颤抖的身影。她面无表情,目光直视前方,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麻烦。” 她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但这一次,语气里似乎少了几分不耐烦,多了些别的、连她自己都难以分辨的情绪。
一场家庭风暴,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工作电话”,暂时画上了一个仓促的休止符。而真正的波澜,或许才刚刚开始。